天幕沉沉，月影无踪，唯有山顶一处闪着幽红色的光，像一盏红烛在风中摇摇欲熄。那星星点点的红光在纷飞的大雪中如鬼火一般看不真切，钟离迎着风眯起了眼睛，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突然有一男声从头顶传了过来，“别看了！还不跑！”

这一声喝得钟离惊得炸了毛，差点一声尖叫冲出口去。他猛地抬头往上看去，只觉得仰起的脸被滴上了什么东西，钟离下意识地用手一抹，浓重地铁锈味便在他脸上弥漫了开来，转瞬间又被凌冽的风散在了天地中。

空中的人御剑而过，没有丝毫犹豫，一伸手提起了钟离的衣领将他带到了剑上。钟离吓得惊叫出声，“哎！你干嘛！放我下去！”

“我放你下去你就得死在这儿了！”那人大声答道。他回头看了一眼罗山，刹那间瞳孔骤缩。

对方这莫名其妙地举动让钟离又惊又恼，一下被拎到腾空，他被吓得不轻、根本不敢乱动，又被那人巧劲制着，便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人。

一身在夜色中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零零落落地挂在身上，他浑身上下似乎是浸了水，已经结了冰。那人眉头紧锁，脸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看不清本来的容貌，只有望向山顶的眼亮如星辰。看身形，约莫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听声音，那人嗓音略微嘶哑，却不似少年之音。

不知从何处刮来的一阵劲风，将空中二人吹得摇摇晃晃，脚下活像踩的是在海上飘摇起伏的木条。

正思量着，钟离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突如其来的失重之感令他慌乱心惊。

“落地之后，跑！回京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莫要回头！听清楚了吗！”那人几乎是贴着钟离的耳朵喊道，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颇有些声嘶力竭的感觉。

钟离被这人突如其来的吼声镇住了，忙不迭地点着头。心想，若不是你多事将我提到空中，这会儿我已经快跑到城门口了。

正胡思乱想着，“嘭”的一声，两人便从空中砸到了地上。那人似乎是摔得不轻，落地后连着滚出去好远，最后咚地一下撞到了什么，脸朝下没了声响。先前所御之剑也在空中绕了两圈之后，落在那人身旁，噗地一声插在了雪地里。

不，是血地。

钟离这才注意到，他脚下的雪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原本成片矗立的参天大树似是被什么锋利物什拦腰截断，截断的上部分枝干倒的倒碎的碎，还有部分已然噼里啪啦地冒起了火星。

从山顶弥漫下来的黑雾顷刻间已将山遮去了大半，风声中夹杂着模糊的呜咽之声，将夜色浸得无比萧瑟。红光透雾而来，黑红氤氲诡谲而神秘。

钟离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只觉得事情并不像之前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人看上去气若游丝，若是将他独自留在这里，他必定会葬身此地。若真如那人所说，他如果不将自己提上剑去，看此般情形，想必自己现在也是如一旁的树木一般惨不忍睹尸骨无存。

山顶的红光越来越盛，大有照亮天际的趋势。钟离不懂，只想到一个词“血光之灾”。这情况看着实在不怎么妙，钟离没工夫多想，连滚带爬地摸到那人身边，轻轻唤着他。

“醒醒！喂！大侠！醒醒！”

可是大侠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哪儿。钟离忙蹭过去将那人翻了过来，见他早已昏死过去。

钟离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盖在了那人的身上，遮住了他那身破布。又将那人的剑从地上拔了出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背起那大侠，向京城方向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