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钟离的身形在同龄人之中已算出挑,可与这位相比起来还是相去甚远,更不必说背着他赶路了。
才走了半程,钟离便气喘如牛。虽说那人身形颀长瘦削,看上去没几两肉,但怎么说都是个实打实的男子。钟离七年来日日练功,虽然清瘦,但十分有力。可是无论怎么说,背着比他高大许多的男子行路都绝非易事。而且那少侠腰间不知还别了个什么坠饰,一路上硌得人肋骨生疼。
此时天边已渐渐泛起鱼肚白,钟离撑着行至一处长亭,将那人放了下来。然后自己跑到一边汩汩的溪流旁敲了点碎冰,拿到那人唇边,轻轻贴了贴。薄冰融化,却半滴都没有流进那人紧抿的唇里,倒是顺着下颌流下,带走了那人下颌上的一些污渍。
“喂!小子!他怎么啦?”一个农人赶着牛车从路边经过,看着长亭里的钟离问道。“我大哥昨夜上山采药从山上摔下来摔晕了,这不我才寻到他。”钟离扯着脖子大声答道。
钟离猛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朝那农人跑去,边跑边在怀里摸索着,“大伯等等!您是要进城吗?”
“对呀,我正要去城西卢郎中那儿呢。”那农人搓了搓手,目光越过钟离,落在昏迷的大侠身上。
“您是去送草药吗?”钟离从怀中掏出那已经被揉的蔫蔫的罗草,“那您看看这个您收吗?”
农人接过罗草,粗略地看了一眼,“罗草?你寻到的?”,他再次望向钟离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
钟离点点头,“您看这草能收多少文?” “二十文。”那农人略微思索,报了一个价。
“行!那能拜托您带我们一程吗?就带到城西就行。”
那农人见钟离答应的如此爽快,估计钟离是真不知道这罗草有多珍贵。他正在后悔为何不给这个傻小子报个更低的价,便听到钟离的这个请求,愣了一下。
“啊?哦,行行行,我这牛车有些破,但走得不慢,你们兄弟俩就先凑合凑合挤一下。”
钟离脆生生地应了,转身回去背了那人过来,将他安置在牛车上,自己也爬了上去。
牛车摇摇晃晃行了一路,下了牛车,钟离收了农人的二十文钱,便将背上的大侠安顿在了一间小客栈里。
他又跟着农人去卢郎中那儿开了几副补气血的药,回客栈托着店小二煎了。
“诶我说你大哥怎么都伤成这样了啊?”刚打来一盆热水的店小二苦着一张脸,看着浑身血污泥泞的人躺在床铺上,试探着问道。
他不关心这人到底伤成何种程度,也不关心这人为何所伤,只是希望这满身血污泥泞的人莫要死在客栈里。若是不必弄脏床铺就更好了。
“摔的。”钟离拧了毛巾,细细将那人脸上的血污擦去。那店小二看这少年不大乐意回答,便识相地没有细问,只是说会将煎好的药送进来就退了出去。
钟离帮床上的人擦洗完毕后,那人仍然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不过如此忙碌一番,钟离总算看清了他的面容。
眉目硬朗,一对唇带着病中特有的苍白,想必是失血过多所致。紧闭的右眼眼皮上中间偏眼尾的地方有一颗棕红色的痣。
是一副清秀的少年皮囊。那应该是个少侠。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比戏园子里最俊俏的小师弟侞愿还好看。
正看着面前少侠的安稳睡颜发愣,便听着有人敲门。“小哥,你的药煎好了。”是店小二的声音。
“有劳了。”钟离走过去打开门,接过了药碗。
给昏睡的人喂药实在是一件不易的差事,苦涩的药灌了一半流了一半,将少侠的衣襟浸得湿漉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