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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将归(1/1)

宣帝二十五年

年逾花甲的宣帝已多日因病卧床不起,太医日日请平安脉,因追求长生不老而成为一人之下的国师日日祷告,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那些天天顶着一张丧母的脸,心里不知打什么主意的肱骨大臣,每日喊着皇上洪福齐天,可谁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皇帝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是该造反的造反,该站队的站队了。可偏偏此时郑国局势平稳,像是他们的一国之主不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而只是生了一场小病。更让人奇怪的是,他们的陛下似乎认为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吊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肯下召立太子,就这么干耗着一众大臣。

要说郑国的立储局面,那还真是不算复杂。郑宣帝虽说没有什么称霸天下、开创盛世的丰功伟绩,那也算的上是勤于政事、宵衣旰食。所以从不广开后宫、耽于声色,以致到了花甲之年,也就只有三皇子这一嫡子。至于能与三皇子有争上一争的资格的人——皇帝的亲弟弟珉王,也早就被打发的远远儿的了。众大臣想这连争位这等大戏都省了,也都做好了迎接新皇的准备,可偏偏皇帝这边死死不下召,三皇子又不知皇上因犯了什么病,竟交与了国师教导,这不明摆着支持国师造反么?

说到这国师,就算是郑国最好的说书先生,也得说上个三天三夜。先不论国师自己的升官事迹,就说说历代以来,从没有过的国师之子出身,却成了军部大将军的孟子信,孟将军,就能说上个一天一夜。

这孟将军,名允,字子信,取中正、忠实之意。年仅十六便入了军营,屡立军功,勇谋兼具,战无不胜,郑国百姓称其为:战神。凭借一己之力坐稳军中主帅一位,无人不服。人人都称赞国师有个好儿子,可心里都明白,孟家算是失了传承。毕竟从古至今,哪有寿终正寝、死得其所的将军。新帝继位,谁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性,有没有卸磨杀驴的癖好?国师一句乞官回乡,就换个地方继续享受了,可他儿子还年轻啊,总不能跟着他一块回乡吧?人心贪婪,都想着万世的荣华。这总得有个延续不是?

可在皇帝眼皮底下谋生存,哪有这么容易的?人呐,就不能想得太多,想得太多,要的就多。国师积极为自己的儿子铺后路,这不,就把自己的路修到了这皇宫。

不过,国师到还真没有造反的念头,毕竟也清楚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也就是想控制着未来新帝。但国师也没苛待这位三皇子,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可倒顺了咱们这位殿下的意,每日就是下下棋,赏赏花,看看书,除了行动不能自如,过得不知有多惬意潇洒。

国姓为郑,三皇子单名一个玺字,字少顼,取自颛顼,从名字便可看出陛下的殷殷期盼 。可说起这位三皇子,那些看着他长大的老臣们也只是叹息连连。不是说三皇子有多荒淫无度,又或者是多蠢笨如猪,而是这位三皇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又是难见的聪慧之人,可偏偏对政务又成了八窍通了七窍——一窍不通。倒是一个合格文人雅士,可却生在了帝王家,真真让人可羡可叹。

这日郑玺正因嫌午后天气炎热,便吩咐服侍之人准备了热汤沐浴,正泡的舒服,房内却闯入一不速之客。郑玺取了衣服胡乱套上,正要喊人,却被人一手捂住口鼻,半分声响也发不出。

郑玺虽是文雅之人,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身体条件反射般的去抓对方,还没碰到那人的手,又迅速的放下,身体放松的靠着身后之人。“阿允,你回来便戏弄我么?”身后的人被认出,却毫无尴尬之色,只是放下了捂住人的手,低声笑道“小殿下,数月不见,你便与我这样生分了?”郑玺一听来人的称呼,面颊通红,用手肘抵开那人,转入屏风后整理衣服。“怎的,你害羞了?往日你都唤我将军的,小殿下。”郑玺不言,索性羞得连耳朵都红了。这将军的称呼,还是幼时玩闹时胡乱唤的 ,不过每次唤时,他总要偷的一吻。所以这便成了二人最私密的称呼,后来他做了大将军,唤的人太多,又为避嫌,所以郑玺都以他的名唤之。可他听了,每每都要说上一番。

“让你唤我的名字,改了那么多次,还是这般。”郑玺迅速整理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男人,还是那副俊毅的面容,语气却无丝毫责备,只因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人,自己也想光明正大的唤他将军。

“小殿下,你怎的住到国师府了?难不成我爹爹向陛下下聘,你要嫁到这儿了?”孟允全然不理他的话,执意唤他小殿下。郑玺也不纠正了,坐在客堂中,给他倒了杯水,“此次回来,能呆多久?”孟允接过杯子,神色正经起来。“许是不走了吧。”说完便捏着杯沿发呆,郑玺听了讶然,虽不说什么,心里却高兴起来。片刻又觉他神色不对,似有心事,却也不问,由着他发呆,自己细细品着茶。

“殿下,有急事容秉。”外面传来急切的声音,带着像是天塌下来般的慌乱。孟允被这声音一惊,回了神,执着杯子的手竟微微一抖。郑玺看他一眼,目光转向门口。“进来。”门外的人还未走进门内,便“噗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抖着声音道“殿下,陛下驾崩了。”

郑玺感觉自己耳边“轰隆”一响,只觉被这句话震得脑袋嗡嗡的,所有的声音都在离他远去,连手中的杯子何时掉落也不知。孟允转头看着郑玺,看着他震惊无措的表情,心疼不已。挥手让人退下,见门被关上,孟允也顾不得礼节,将他的小殿下抱在怀中。郑玺被他抱在怀里才微微回神,抬头看着孟允,低声问道“将军,我该如何?”

郑玺倒不是因为他父皇去世而伤心,就算他是郑国唯一的皇子,可在这无情的帝王家,他与他的父皇并无多少感情。他所惊慌的,所无措的,是这诺大的国家,是这沉甸甸的责任,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压下来,太过沉重。郑玺紧紧抓着孟允的衣摆,低声颤抖道:“将军,我怕。”孟允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将他抱得更紧,柔声安慰“不怕,我在。”

孟允安慰着怀中惊慌失措的爱人,脑海中回荡着两个时辰前与皇上的那番对话。他打了胜仗,带着胜利的喜悦急于和最爱的人分享,不料皇上一纸诏书在他还未进城之前就将他秘密宣入宫内。

宫里还是和他走之前一般无二,每个宫室都富丽堂皇,却又冰冷孤寂。缠绵病榻多时的皇上在见他时却少有的精神奕奕。“末将谢允,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允的礼数还没行完,就被皇上吩咐的公公扶了起来,谢允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安静地站在一边。“你与太子……朕是知道的。”谢云一听,心中一顿,陛下早在多年前就已知道两人的事,但这么多年,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表现得过于明显,如今提起,是要插手此事了?像是猜到了此时孟允所想,皇上和缓的说道“孟卿不必过于思虑,朕今日提起此事,并不是要让你们二人就此分开。如今朝中的形式你也清楚,朕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太子尚幼,性情又极柔弱,我怕他护不住这祖宗留下的基业,孟允,朕需要你帮他,帮他稳固这江山。”孟允有些不可置信,因为这要求根本算不上要求,对他来说,小殿下不仅是他的挚爱,也是他的责任,若是他想做一位明君,他自当全力辅佐。孟允看着即便病弱却依旧气势不减的君主,跪在他面前,犹如起誓一般说道:“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圣望。”

孟允回神,目光悠长的看着皇宫的方向,陛下驾崩了,他的小殿下还那么小,甚至还未参政。孟允知道,他的小殿下就只有他了,想到这儿,孟允不自觉收紧了手臂,像是要将怀中的人揉进骨血。

日光西沉,屋内渐渐昏暗下来,两个相互依偎的少年,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就此转变,以致最后追悔莫及……可,没人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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