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去之后,伏地魔确乎什么也没有问,看样子是早料到自己的分魂并不驯服,而德拉科的预备役生涯在六月初走到了尽头。
走廊很宽阔,灯光昏暗但装饰得很奢华,石制的地面上铺着华丽的地毯。他从两面墙上苍白的石膏像的目光里穿过,微微颤抖的手搭在黄铜把手上,良久才转开。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这原本该是荣耀,德拉科却陡然想起那个信誓旦旦说自己将要屠龙却一去不回的骑士,想起对方嘲笑他永远没资格转正的神情。
休息室里华丽的长桌边坐满了人,一个个都沉默不语。房间里的家具被随意地堆在墙边。大理石壁炉里熊熊的火焰是房间内的唯一光源,壁炉的上方有一面镀金的镜子。
“德拉科,你来的太迟了。”桌前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说话的人坐在壁炉的正前方,所以德拉科一眼看去只能隐约分辨出一点轮廓。
但单单是听到这熟悉的语调,他就下意识地跪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低下了头,然而另一只手拉起他,把德拉科推到一把扶手椅上。
是哈利,或者顶着他躯壳的魂片,总之那个人挑衅似的冲对面一扬眉,好像做这举动纯粹是为了显示地位:“我倒觉得时间刚刚好。”
那是张没有头发、像蛇一样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猩红色眼睛中瞳孔成为一条细线,又突然扩大仿佛一滩血渍,最终伏地魔没有嘴唇的嘴弯曲了一下:“好吧,不过现在你得先把你的玩伴交给我,因为那是我的下属——哈利,不要逾矩,过分贪心的人将一无所有,因为他们只能保有和自己实力相匹配的那些。”
哈利坐在德拉科右手边的扶手上,厌烦地揉着太阳穴,抱怨道:“你拥有的下属够多了,主魂,你不能把大马尔福弄进阿兹卡班不管,再来和自己可怜的分魂抢小马尔福。”
食死徒们已经不对这位前救世主的说话方式表示惊讶了,而唯一怒不可遏的贝拉吃了几次亏,在伏地魔发话前只是拿黑眼珠愤恨地瞪着他。
这时候门再次被推开了,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西弗勒斯,坐在这里。”伏地魔边说边指着他右边最近的座位,“亚克斯利,你坐在多洛霍夫旁边。”
没得到回应的哈利耸耸肩,悻悻地去把玩德拉科的头发:“别看了,他得有一会儿才能想起来你,在我们的世界里,生命大于权利,而权利大于势力。”
伏地魔听见了,他在询问攻打魔法部的细节的间隙里,朝这边瞥了一眼,仍然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那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我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包围那里,取部长性命的行动中的任何一次失败都会让我退后一大步。”
亚克斯利周围的许多人看起来非常激动,坐在他旁边的,那个长着一张长长的、扭曲的脸的多洛霍夫甚至在他的肩上拍了几下。
“愚民。”哈利说,这次稍小声些,不过德拉科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敬畏而是——嫌弃,就像从前得知处理某样魔药材料需要切块再磨粉那样,无意招惹麻烦。
冗长的讨论里夹杂着一两句吐槽并不显得太过单调,以至于结束时德拉科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贝拉推搡了他几下,他才意识到伏地魔唤了他整整三声。
“德拉科,我年轻的下属,过来。”那只惨白的和石膏像一样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德拉科不敢抬头看伏地魔的面孔,也不敢回头看另一个人的神色。
尖锐的男声继续说:“虽然你没有完成我交付的任务,但在同龄人中间,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像你的父亲那样,当然,我希望你比他更加忠诚可靠,不在你们的主人失势的时候选择沉默。”
他的脊背在发热,好像火烧着了一样,从后颈不断地淌下汗来,德拉科迫切地想要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嗤笑声,随便对方说些什么,但是——面对伏地魔,对方又能说些什么?他仅仅是模糊地觉得,如果是那个人,一定会开口。
没有人说话,一个也没有,几乎所有的食死徒都以火热的目光注视着这场仪式,袖子被撩起,杖尖划过的地方一阵阵灼痛,仿佛深入骨髓。
德拉科不知道是伏地魔刻意延长了这个过程,还是自己的感官太过脆弱,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硕大无比的骷髅在他左臂成形,一条大蟒蛇从骷髅的嘴巴里冒出来。
人群中迸发出欢呼,他顺从地跪下去将咬破皮的唇贴向黑色袍角,一弯腰的瞬间,就好像彻底地低到了尘埃里,但他要道谢——以喜悦得快要哭出来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