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六看看辛九,满脸难色,辛九目光挣扎,亦不肯作声。</p>
老爷子耐不住先发了急脾气,“都哑巴了不成!”</p>
谁料,老人家一嗓子吼罢,刚刚才关上的房门,竟“砰”得一声,混着雷鸣,被人从外间猛撞开来,门扇一开,咆哮的风雨立刻挟裹着云中的电光灌进屋中,雨水登时哗啦啦浇了满地。</p>
裴景熙先是听到一声惊叫,星竹的声音,可他只叫了一半,就忙乱地把叫声吞了回去。</p>
门前紧跟着传来笑声,一如往常,洒脱轻率,熟悉无比的笑声,“老头儿,你凶什么。”</p>
他看不见来人的模样,也不知他们不动声色,瞒着他达成了什么默契,没有一个人说话,偌大的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屋外的风雨声,他嗅到了一丝血腥气,但很快就被门外扑面而来的土腥味和青草气吞没掩盖了。</p>
身旁的老太医轻咳一声,佯装愠怒,开口斥责,“你……臭小子,你……你究竟干什么去了!”</p>
这不是伏老旬日里的口吻,因为恼怒之中还藏着许多别样的情绪,他想问,究竟怎么了,可不等他发问,又听立在门前的人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大的雨,当然是路上淋雨了,淋透了都。”</p>
这句话明显太长了,长得前半句还听不出端倪,可后半句莫说中气难支,便是底气也一溃千里。</p>
奴儿在旁分明朝前迈了一步,可不知为何,迈出去的脚步竟又迟疑地缩了回来。</p>
茂竹不得不缩回来,因为后背堵着风雨,倚在门前的人刚刚冲他摇头了,不单摇头,还艰难地抬手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更可恶的是,他还笑,怎么还能笑得出来。</p>
被一同回来的暗卫架着半边身子拖进门来的人,如他所说,路上淋了雨,淋透了,跟他一起回来的暗卫都淋透了,可只有他脸色乌白,像个发僵的死人,他一只手垂在身前,一只手带着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辛一背上。</p>
辛一紧抓着他随时可能从臂弯里滑脱的腰身,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继续往前走。</p>
两人衣袍上先是滴水,水滴尽了,众人才察觉顺水流下的慢慢都成了血。</p>
“老爷子,你来看样东西。”</p>
老太医快步走上前去,呼吸陡然梗在喉口,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这是!”</p>
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说那是什么东西,他只看到那人捋起袖子,露出盘在的前臂上的,藤蔓一般虬结狰狞的活物,那活物像一条条细蛇却又生着枝角,通体红如玛瑙,暗泛金光,细看之下才望见那些枝角竟都深深绞在那人腕上的血脉中,好似经络蜷出体外,又仿如异物在拼命朝他体内绵延,更可怕的是,那人通身血液仿佛都在朝手腕汇聚涌流,最后竟都叫那活物吸了去。</p>
老太医又恨又怜,气得牙痒,想破口打骂,面前人却指指座椅中满脸焦灼不安,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对他轻轻摇了摇头。</p>
他连声叹气,恼得险将大腿也拍折,“星竹,扶你主子到床上去,茂竹去将汤药熬上,其他人出去,老夫要给三郎下药施针。”</p>
裴景熙纵使不知他们背着自己到底在做哪般手势,对何种眼神,可并不代表他半点察觉不到,“我无病无痛好得很,不须下药,也用不着施针,伏老,烦请你先给他治伤!”</p>
老人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是大夫,我是大夫?谁先谁后,老夫心里没数么?”</p>
积云山侧石壁后的密室中,一身锦绣绫罗的美貌妇人听得下属来报,顿时大惊失色拍案而起,“什么!宝物被人抢走了?谁人所为?好大胆子!”</p>
“尚未查明,只知赫鲁将军一行押送宝物经过落日崖时,被一伙黑衣人所劫,来者个个武功高强,绝非一般人等。”</p>
“那将军现今人在何处?”</p>
下属看眼恩主铁青的脸色,照实陈禀,“叫人断了首级,抛在山崖下。”</p>
女子闻言,一张艳丽逼人的脸刷地白了下来,她摇摇晃晃跌回身后的座椅中,“你先下去,此事非同小可,暗中调查,不要声张。”</p>
“夫人还须及早想好应对之法,突厥将军死在陈国境内,就算王爷不问,汗王与可敦那里,恐怕也要有个交代。”</p>
她心中冷笑,吴王不问,万不可能,只怕那老东西现下正日夜惦记着灵药来医他那只跛足,好体体面面坐上皇位。</p>
果不其然,不待她打话,已听仆从在外间传报,“夫人,吴王殿下已到楼外,请夫人相见。”</p>
她不耐烦地皱皱眉头,“知道了,待我换身衣服,前去觐见。”</p>
外间仆人应声而退,她上前一步,“究竟是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劫药杀人,可有线索查到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