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p>
慕容胤翻身下马，“你怎来了，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p>
剑霜礼毕，据实回禀，“府中无事，老爷公子担心殿下安危，特命我带些暗卫随行护卫殿下，另外还有主子给殿下准备的衣物药材，银钱细软，也一并带了来。”</p>
他应声望去，果然看到许多熟悉面孔，还有缀在队伍后头的车马行囊，“他还说什么了吗？”</p>
剑霜犹豫着从腰上取下一个水壶，“主子什么没说，只让属下给殿下捎来一壶水。”</p>
慕容胤接下那只铜钾，立在原地，良久未做言语，剑霜望着他眼中百变的神情，心中越加疑惑，临行时主子交代他，递给殿下一壶水，旁的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也不必遣人回来通报，这之中有何用意，他半分不懂，可观殿下神色，这一壶水托在掌中，竟仿佛有千斤之重。</p>
红菱渡刮了风，下了雨，更多时候出的是大太阳，就在这风来雨去艳阳中，候在此处的人已经足足等了半个月。</p>
星竹抹着头上的热汗，望着头顶闷沉沉的天，委屈抱怨，“主子也真是，不能去城里吗？非选这么个荒郊野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主子既不叫剑霜派人回来禀报，自己却在这里傻等。”</p>
茂竹给他拿了一个凉粽，“吃吧，主子自有他的用意。”</p>
星竹拨开手里浸过水的粽子，刚想张嘴啃上去，忽又开口问道，“茂竹哥，主子吃过了么？”</p>
茂竹笑嗔他一眼，“主子没有胃口，况且公子脾胃虚弱，也吃不得这东西，我已叫人备了粥。”</p>
星竹三两口吞了一个凉粽，“唔……好吃，难怪夫人一定要茂竹哥一起来，还是茂竹哥细心。”</p>
“不是我细心，只是我跟在主子身边毕竟时候久一些，主子的喜好知道得多一点罢了。”</p>
星竹看看不远处独自坐在渡口旁的人，一脸神秘凑近身边人悄声问道，“那茂竹哥，你知不知道主子为什么千叮万嘱剑霜，不要告诉殿下主子在这里等他，反而不明不白捎壶水去是什么意思？”</p>
茂竹摇摇头，他当然知道，但他不能说，起码现在还不能说，“这么想知道，你悄悄问问主子不就是了。”</p>
小奴皱皱鼻子，“怎么没问，我都问了好多遍了，可主子回回只是笑，什么也不肯说。”他话音刚落，天边忽然蕴起一声闷雷，“哎呀，不好了，又要下雨了，快叫主子回车里去吧。”</p>
二人急忙走上前去，“主子，雨来了，咱们回村子里去，或者进车里避避雨吧。”</p>
沉闷的雷声在头顶轰隆作响，黏腻的热风贴在脸上，像一层密不透风的雾，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裴景熙仰头面向天上覆压而来的浓云，轻声问道，“第几天了？”</p>
星竹听主子发问，正要答话，却被身旁的人轻拉了一把，他诧异地回头望去，只见对方朝他缓缓摇了摇头。</p>
茂竹笑说，“主子，路途遥远，岂能不花费些时日。”</p>
“十五天了。”</p>
他听对方自问自答，面前人分明脸上带着笑，眉眼间一天一天等来的失望落寞却是怎么也藏不住，他出声宽慰，“兴许有事情耽搁了。”</p>
星竹不知他们没头没尾在说些什么，眼见天上又裂出一道霍亮的电光，他惊得狠缩了下脖子，“主子，大雨来了，咱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当真要淋雨了。”</p>
茂竹也在旁劝说，“主子若不想回村子里去，不如先到马车里坐坐，这骤雨定然也下不长久。”</p>
“回村子，这场雨怕是不会小，先回去吧。”</p>
见主子拿定主意，一行匆匆忙忙返回附近落脚的村舍，大雨眨眼倾盆而至，天与地叫厚重的雨幕缠连，变得越加昏暗，星竹艰难地关好漂雨的窗子，抹着脸上的雨水连声道，“这雨下得可真凶。”</p>
茂竹心里实在没底，黎平驿距此快马不过三日路程，慢些五日可到，如今半个月过去，殿下依旧没有半点音信，只怕剑霜脑子一根筋，主子吩咐他不告诉殿下他们已经离家的事，这小子便当真只字不提，殿下爱护主子，不输老爷夫人，心有顾虑也在情理之中。</p>
“轰隆——”又是一声响雷惊心动魄，他转向房中一言不发的人，“主子，要不躺下睡会儿吧，时辰还早呢。”</p>
裴景熙只觉这雨下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现下不想睡，索性闲来无事，不如你再对我说些从前的事情。”</p>
他闻言，苦恼地搔搔脑门，“好似……都已经说过了。”</p>
裴景熙听着外间呼啸的雨声，“那就说一说，以往碰上了这样的雨天，我都做些什么。”</p>
茂竹当然明白他主子可不是想听那些读书练字一类百无聊赖的琐事，他想起什么，忽然禁不住笑起来，“说这雨天，倒还真有一件事，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那天主子随老爷，大公子一起入宫听学。”</p>
星竹兴高采烈地拉个小板凳坐在一边，他最喜欢听故事，“茂竹哥，然后呢，然后呢！”</p>
茂竹笑说，“六殿下课上又调皮捣蛋惹怒陛下，叫陛下遣去庭中罚跪，那天恰好也是这样的大雨。”</p>
小奴惊呼，“下这么大雨罚跪，那怎跪得？”</p>
“谁知跪不跪得，总之是罚了。”</p>
“我知道，一定是主子帮了殿下！”</p>
茂竹没说他对，也没说他不对，“主子怕殿下淋雨，心里着急，可陛下又在气头上，无人敢替殿下求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