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寒江有晴

第十二章剑影骰光沈伶人

十年前·澜台——

“灵气盎然莫归兮——婉然一笑……荡三秋——”

沈灵婉闻言面颊飞起两团红云，原本那抹清高不可攀折的气质也随着这抹羞涩的红云飘而散去。她抬袖掩面，低低笑了一声，柔柔道：“杜公子……高才。”

大堂里的人皆看向这个大胆的年轻人，金丝绣面云锦白袍，白玉腰佩，面如冠玉，气质倜傥，端的是俊俏少年郎，风流公子哥儿。

今日乃花月楼头牌艺人，沈伶人的每月一次登台献艺，以往也有人献诗称赞，却都只得到沈姑娘不冷不淡的回答，没想到今日这杜公子两三句话，倒是说的沈伶人红了脸。大堂内纷纷议论起来，有坐的远的公子们抬手举杯道：“就为沈姑娘这句话——杜公子！在下敬你一杯！”

坐在中间的俊俏少年折扇一敲，背手站起来，笑道：“今日得了沈姑娘一句话，今日各位的——”

话音未落，一人突然从二楼翻滚而下，另有一人追着飞跃而下，朗声道：“站住！”先头进来那人翻滚着撞翻了好几桌，滴溜溜滚到杜公子面前行了个大礼，晕乎乎站起来看了一眼，登时清醒过来，便要跑。

杜公子叫这人吓一跳，一边哎哎哎着一边躲远，却还是受了一大礼，只得嘴里不饶人道：“哎呦——这么大礼，杜某受之有愧啊。”

堂内众人哄堂大笑，台上吓白了脸的沈伶人面上也略有暖色。

杜公子又定睛一看，这人长得简直歪瓜裂枣，实在猥琐至极，登时就不愿意了，觉得污染了公子的眼睛，却见这人要跑，被人一把扣住，追来的那人穿着黑衣短打，杜公子却是识货的眼睛，一眼看出那布料是上好的御衣坊出品，富者尚且不能用，非得是既富又贵之人才得用，且腰间配黑金剑，长发半束，当是还未成年的世家子弟出来闯荡江湖的……

这人最让杜公子满意的是长得实在英俊，与澜台江南水乡的柔美一点不相干的，从骨相里透出来的英俊，剑眉星眸，眼角飞扬，却因为眼皮薄而不显得刻薄，倒显得一双眼睛大而明亮，里面含着勃发的怒气，却眸光潋滟，真是应了那半句诗——一双瞳人剪秋水。杜公子再看这年轻人容貌俊朗，神态也磊落光明，带着一股自来的傲气，倒是也应了那诗的前半句——骨重神寒天庙器。

他当即叹道：“骨重神寒呐——”

那人却只抓着前面滚进来的人，肃容道：“跟我去官府！”

被抓那人瑟瑟发抖，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的真的不知道那是您的袋子……我们丐帮弟子从来不干坏事的——”

抓人的俊俏侠士怒道：“那你跑什么！”他想了想，皱眉道：“那也不是我的袋子，那是老伯的袋子，老伯的袋子你们就能偷了吗？！”

杜公子噗呲一声笑了。

被人笑了，那抓人的小侠士才不好意思的脸庞微红，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道：“惊扰各位公子了，萧某实在歉疚——这桌椅板凳我会赔偿的。”

杜公子嘿嘿一笑，大手一挥，豪迈道：“不妨事不妨事，在下杜清宴，乃杜家商会一名掌眼，我观少侠五官端正，真乃——骨重神寒，不如，交个朋友？正好——”他转身对台上的沈伶人笑道：“因为佳人赏脸，在下刚才还要说今日各位的茶酒费全包了，你这桌椅板凳算给我，也无妨。”

在杜公子心里，几套桌椅板凳换一个皇城人脉，当真不能更加划算。

抓人那少侠却抽抽嘴角，小声道：“……我就是追个土豆袋子，不敢蹭佳……佳人面子，萧某告辞啦。”他又正色道：“不过这等风月场所，公子你少进为妙，杜家商会规矩很多，你身为掌眼，当要以身作则……萧某言尽于此，先告辞了。”说罢押着那小贼往外走。

杜公子险些憋出一句：关你鸟事！

他气的直啧嘴，见姓萧的撂下银子当真押着人走了，更生气了，转头对沈伶人道：“沈姑娘莫怪……”

沈灵婉却拂了衣袖，淡淡道：“萧少侠说得对，此等风月场所，不来为妙……妾身身子不适，暂且告退了。”

说罢转身婷婷袅袅的走了。

杜公子：“……”

都怪那姓萧的！！

从花月楼出来，杜公子气就不顺，杜家嫡长子吃了这么大个亏，觉得亏到心窝窝了都，他本想着讨好沈伶人，在澜台打响名号，回头请沈伶人与他一同前往汴京，美人作伴，那批玉石当然更好出手……现在都给这姓萧的搞砸了！

杜公子进一步忍无可忍，退一步越想越气，见到路边的几个小乞丐，背着手走过去，拿出一锭金子：“小子，帮本公子一个忙……”

……

萧少侠追回那袋子，交还给老伯，得了一迭声的称赞，觉得实在不好意思，红着脸一手抓着一个土豆，又实在无法推辞——

于是，黑衣短□□金剑，一手一个俩土豆的萧少侠就这么上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