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越安飞蓬

第十章越安飞蓬卷终章

这日一早，萧灿支起窗子时，正好有一片雪花飞进屋里，转瞬在他面颊上融成清凉凉一滴水，萧灿眨了眨眼，想象着外面一夜之间便出现的银装素裹的院子，扭头道：“仙君——”

鹤轼应他声：“怎么？”

萧灿抬手摸到湿漉漉的脸上，抿了抿唇，笑道：“隔牖雪惊竹,开门雪满山……仙君，是不是下雪了？是不是？”

院里厚厚的一层雪，昨夜应该已经下了许多，今早已经停了，只有风卷起雪屑的声音，沙沙的，满院皆白。鹤轼道：“嗯，下了约有一指深。”

萧灿走到门边，探手去摸，摸到一手冰凉，转而在手心化成湿漉漉的一团水，从指缝里流了出去，萧灿道：“真好啊……”

鹤轼见他喜欢，略想了想，他抬手从袖中摸出一根簪子，拉起萧灿，轻轻解了他的发髻，又拾起一缕，细细的缠在簪子上，插到他发中。

萧灿笑了笑：“仙君这是要替我束发吗……欸——”

他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清明，许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记得风花雪月的样子，只听得到，闻得到，而更多的是记忆中已经许久未见过白昼的模样。

萧灿喉间一哽，微微侧过头，低声笑着：“哎呀，这雪真是白的刺目……”他眼眶微红，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鲜明又生动，记忆中的汴京也一下子活了起来，有过堂风，有檐上雪，有穿丝雨，有云上月……这雪也比汴京白，白晃晃的，鹤仙君在日光下夺目的令人睁不开眼，他每每见到仙君时，都只看过灯下美人，那盏灯柔化了仙君的轮廓，总显得很温柔。

日光下没了那盏灯，鹤仙君竟显得凌厉了许多，俊美还是俊美的，只是让人不敢生出别的心思，只觉得人间风月无数，都不比仙君侧目一眼来的珍贵。

萧灿在那里发呆，眼眶微红，一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被雪光晃的流泪。

鹤仙君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摸到一手泪水，仙君轻轻的舔了舔手指，萧灿回过神来，面色爆红，磕磕绊绊道：“仙……仙君——你别……”

鹤轼垂眸看着：“咸的。”

“啊？”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鹤仙君抬眸看他：“她说，眼泪是苦的。可你的不苦。”仙君似乎琢磨过味来：“一点都不苦。”

萧灿愣了一会儿，自己抬袖子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道：“大抵是那位故人有什么伤心事，人伤心的时候，才会流苦的泪水。”

“那你开心的时候，会流甜的吗？”

“……不会啦……”

鹤轼垂眸，似乎略有些不解，过了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真复杂。”

萧灿：“……”请不要这么认真的说我们凡人很复杂好吗。

他想了想，也道：“是很复杂，我也不太懂……仙君，你不喜欢凡人，那我们堆个雪人吧？”

他走到院子一角，原地拍出了一个小雪球，随后推着那雪球往院中间走，边走边拍，眼睛被雪刺的直流泪，也不愿眨一下，鹤轼走到他身侧，轻轻抬袖擦了擦他眼眸，笑了笑，道：“你带着这簪子，以后无论白昼还是夜晚，都看得见。不必舍不得眨眼，这雪也没什么，你想看，我带你去蓬莱看雪。”

“原来，蓬莱也会下雪？”萧灿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

“嗯，下的很大。”鹤轼面不红心不跳的道。

去抓几只雪妖，以后就会下的很大，仙君心想。

“可是，我听说，蓬莱在南海之端，终年仙雾缭绕，四季如春，飞禽走兽无不……”

“那是误传。”以后就是误传了。仙君想。

萧灿听他形容的眉眼放光，却叹了口气，怕仙君又提起蓬莱一事，他忽然道：“仙君，你可唤我青雪。”他顿了顿，道：“这是我的字。”

“唤字——是表示亲近的意思么？”仙君淡淡的问道。堂堂仙君问红了萧公子的脸，他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萧公子手里的雪球，那雪球飘起来，院中的雪又落成另一个球，很快一大一小两个球叠在一起，就等萧灿去装饰了。

萧灿捧着脸，极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