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过半。
春季广交会接到的订单全部生产完毕并装柜运走了,车间里的员工不再赶货,不疾不徐地干活。罗丹巡视一遍又一遍,发觉大家明显少了一种拼搏的激情。
罗丹找到周卫东和邵淑云,去小会议室开会。
她开门见山地说:“周老板,云姐,咱们厂里的订单接下来都是普通生产任务,暂未找到买家,接单卖货成了紧要任务。”
周卫东毫不担心,“罗丹,你有的是办法,你开动脑筋去想,肯定能卖出去。”
什么叫罗丹一定能卖出去?她也才涉足这个行业不足半年而已,若不是被逼无奈,她岂会如此快速成长?虽说她名义上是厂长,可每个月领到的工资才三百五十块,只比普通工人高一点点,显然不符合当初她跟两人签协议说每个月按照四六分,分百分之四十的收益给她。
罗丹满以为第一个月只收到部分定金,没有收到全额,不好意思催老板和老板娘发分红。可第二个月、第三个月直至广交会后收了那么多定金至今,尾款陆续入账,两人总该主动分红给她。
并没有,依然只给她发三百五十块工资。
光是她每个月织的毛衣就远不止三百五十块,更别说还要费心费力指导工人、安排工作等。原先她想当厂长,只要把一双手背在身后做指导性工作即可,可她现在,身兼销售、跟单、普工、翻译等职务,却拿着那么少的薪水。就算她再心大,也不可能不计较。
罗丹迎上老板的目光,“周老板,云姐,今天我想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虽说我罗丹年纪很小,却也有二十出头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读书、打工或嫁人。我算是中间那种,给您们打工。您们也知道我家境不太好……”
罗丹故意停顿,看周卫东或邵淑云会不会接话。
周卫东点燃一支烟,再起身打开窗户,倚窗看着两个女人。
邵淑云笑道:“罗丹,你的意思是嫌我们给少了?”
“可以这么说。”
“罗丹,不是我们不肯给你分红,而是没钱分呐。之前你那个仇家,一把火烧了价值五六万块钱的货,我和老周一句重话也没讲你,以为你识时务呢。咱们锦绣毛线厂是生产毛线的厂子,我们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不是做慈善事业,而是要挣钱啊。我承认你来锦绣毛线厂后,可以说凭一己之力让厂子起死回生了。但是,你必须承认我和老周给你这份工作机会,还没让你用工资抵掉烧掉的那批货,已是仁至义尽。”
此时虽是盛夏,罗丹仿若置身于隆冬,整个人跌进冰窟里,每一寸皮肤都被冻住了。她以为跟老板和老板娘讲,就能争取到分红。结果邵淑云每一个字都在嘲笑她痴心妄想,不还完那五六万块钱烧毁的货物,她休想得到分红。她早知道生意人不讲情谊只看钱,但她没想到跟她关系不错的邵淑云会这样说话。
既然已经有点撕破脸,罗丹索性问个清楚。“云姐,那您的意思是我必须为您挣到超过六万块钱的纯利润才能再给我分红?”
“罗丹,你真是个聪明人。我和老周就是这个意思,毕竟生产那批毛线也是请了工人买了原料,得纯利润超过那笔钱才算挣钱,才能给你分红啊。”
这年头钱难挣,钱也值钱,纯利润六万,接单金额起码要翻倍。要想达成这个目标,也就只能期盼秋季广交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