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从卡车副驾驶座那里传来轻微的呼唤声:
“师傅,师傅,我在这儿,我在车上……”
老张持枪跑去那里,知雨果然已经上车了,正抱着摄像机坐在副驾驶座上平静地看着自己。
“师傅,赶紧上车,咱们该回城了。”
“那个男的去哪了?我是说你那个同事。”老张谨慎地没说出“尸体”两个字。
知雨却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死人刚才我已经搬到您的货厢里去了。我找了块布裹了一下,不会弄脏您的车子和货物;但是我没找到绳子,绑不住,一会儿路上它可能会滚来滚去,希望您别见怪啊。”
老张惊诧地发现,这个年轻女子在说这番话时,丝毫没有紧张、恐惧、悲伤等等激烈的情感,语气非常平和,就好像是在拉家常似的。
这女的究竟什么来历?他心里重又不安起来。
由于增援的土匪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老张无暇检查货厢,把缴获的枪支背在身上挂挡加油门,直接开走了。沿着回城方向的省道又走了大约三四公里,老张没有再发现周围有车匪路霸出没的痕迹,这才稍许有些放心,将车驶离路基,停在路旁几幢倒塌多年的民房边,熄掉灯光,拉着知雨一起进了货厢。
货厢中央,一大块墨绿色的布包裹着男记者的尸体,长长的一捆东西因一路的颠簸而变得弯曲,倒在几箱发菜罐头和仙人掌罐头之间,显得姿态可笑。
布上已经渗出了几团暗色的血迹。真是完全没有一丝尊严可言。
老张皱起眉头,对知雨不满道:
“干嘛要用我的防水布裹他?这布是我拿来攒露水的,以后我还怎么拿它喝水?”
知雨吐一下舌头,细声说道:“哎呀师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点。要么回头我帮您洗干净?”
老张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女人。
——这家伙看上去二十岁出头一点,又是城里人出身,怎么一点也不害怕死人?
他将收缴来的土匪武器和物资藏进货厢隐蔽处的暗格,只留几支水瓶和一杆步枪、一杆自己的猎枪在手里,然后领着知雨返回驾驶室,继续上路。
过了几分钟,道路两侧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出有些高楼的影子了,对向车道上也不时出现一些反向行驶的货车,其中有几辆似乎是老张认识的车。车子距离原江北城区的市中心已经越来越近,老张估计,再开个十来公里,就能抵达长江的旧河道。
到了旧河道,过了大桥,就是城区的出入口;进了城,往南开十分钟,蔬菜公司就到了;在那里把车上的货全部卸掉,把钱拿到手,这个星期的生计就有保证了。
盘算到这里,老张突然心里感到不踏实。
情况有变,如今他车上除了那些珍贵的蔬菜之外,还多了一个死人。死的还是管理委员会电视台的记者。鬼知道后面会遇到些什么麻烦事!
他面带愁苦地侧过脸去,看着名叫知雨的女记者。
知雨一脸平静悠闲,正在低头仔细检查摄像机和里面的录像带,并不时用身上带的软毛刷子刷去摄像机边边角角里的尘土。
这个女人简直太怪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