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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1)赡养阿婆,停课了,逃票(1/1)

文割一开始,我们的生活就统统被打乱了。

我阿娘看到外面混乱的局势,她说这是犯上作乱,要翻天了。阿娘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这么一惊吓,便提早离开了人世。

本来,阿婆每月有生活费六十块。文割一来,香港的钱就断了。儿子是资本家,住淮海路培文公寓(妇女商店楼上),没有逃脱抄家和扫地出门的命运,被迫将她生活费一下子减到了每月十块(那时最低生活标准是每月八块)。阿婆大手大脚惯了,再说房钱和水电费每月就要五块,这十块钱她怎么够用。我父母商量后,决定给阿婆的每月十五块钱照旧,算是给她的生活费。我则和阿哥、阿妹到食堂吃饭。从那以后,阿婆就开始为了生计而带孩子。

我工作后,阿婆就不再带孩子了。我父母就以我的名义每月给阿婆二十五元生活费。在阿婆眼里,就是我和海伦在养她老了。逢年过节,阿婆带过的孩子都会带上他们的礼物来看望阿婆,看到这些成长起来的孩子,她有说不出的欢喜,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六六年暑假前,新学年的课本发下没几天,就统统被学校收了回去,说里面有封、资、修的东西。等新学年我们再拿到书的时候,发现一些课文被贴掉了。

文割初期,学校搞起了什么“停课*革命”,因为上面说老师们在教室里放毒。放毒,放什么毒?我们怎么一个也没被毒倒。

那天周老师刚进教室,两个高年级学生就跟了进来,手臂上还缠着红袖章,一副趾高气扬,得意忘形的丑样。他们在黑板前神气活现地指手划脚,周老师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们,其中的一个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很大的字:“停课闹*命”,后面还有三个感叹号。那字很蹩脚(差劲),我敢说,我的蟹爬字也比他的强。写好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根本无视周老师的存在,扬长而去。周老师想在黑板上写什么,但又不敢擦去那几个革命的字,稍微迟疑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停课了!” 也不知谁先叫了起来,接着一些人就跟着瞎起哄。一些同学跳上了登子,有的站在到桌子上,欢欣鼓舞,欢呼雀跃,上蹿下跳,手舞足蹈。他们终于不要读书了,开心啊,天亮了,解放了,改朝换代了。徐敏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不会留级了,是吗?” 我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这时,我发现她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书是不要读了,但学还是要上的,那是去干革命。升旗时,雄壮的国歌不奏了,用“东方红” 代替,还要连放三段,要一动不动站那么长时间真要有点内功。我们每天到校就是听听广播、读读报纸,再就是背背“老三篇”( 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和(记念白求恩)。那天发(*主席语录),当时称为请□□,学校里是锣鼓喧天,可发到手里一看,那封面不是红的,是白皮简装本,大概工厂来不及印。过了几天,又发了个红套子,把宝书包起来。

我们除了读读那些东西外,就是写大字报,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那是头等大事。我们不懂什么是修正主义、三家村,怎么批。不懂没关系,报纸广播里怎么批,我们就照葫芦画样。*字报不会写,可以抄啊。我们到淮海路,那里*字报铺天盖地。贴了揭,揭了再贴,墙壁是上是厚厚的一层。我们还到光明和比乐中学去抄,中学生的东西对我们更有用些。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抄*字报,有的人字越写越好,大量的抄写,等于多练毛笔字比划,所以提高极快,后来堪称书法家。我抄的不比人家少,而字却越写越坏,怎么会如此结果呢?我至今没搞清楚为什么(任务观点,攀比速度,胡乱应付?) 。

回到学校,我们就去领毛笔、墨汁和纸张。一篇篇超水平的*字报纷纷出笼。墙上帖满了,我们在教室里拉满绳子,大字报像衣服一样凉着,把教室打扮得玲琅满目,有点像现在的圣诞晚会的装饰。我们还比赛,看谁的大字报写的长,字写得大,反正那些东西现在随便领,以前领两支粉笔都费劲。那是一九六六年的冬天,上海碰上了特大寒流,冷得像黑龙江,但停课*革命却被我们闹得是热火朝天。

也不知是谁的规定,少先队员都成了“*小兵”,人人一杆红樱枪,要保卫主席。学校也学起了部队编制,学校是团级,年级称连,班就是一个排。

那时中学生搞起了“大*联”,从韶山到井冈山,从延安到北京,有的还要走长征之路,乘车不买票,吃饭不付钱,睡觉全免费,游遍祖国大好河山。德明大哥六六年大串联到北京,八月十八号那天在□□广场接受*主席的检阅。

我们小学生人小,不敢出远门。但我们不甘寂寞,就到公交车上去宣传*泽东思想(不知谁发明的):背几段主席语录,再唱几首语录歌,我吹吹笛子,吹得最多的是(草原上的□□见到了*主席)。有段时间,公园门前排队候车的小学生比乘客还多。说白了,就是乘车不买票(好玩)。

从那时起,我们假宣传*泽东思想之名,免费乘遍上海几条主要公共交通线,有时也走走路,也算串联了大上海。北面四十六路到汶水路,南面五十六路到苗圃。延安东路外滩乘五十五路汽车到五角场,在浦东陆家嘴上八十一和八十二路,沿江一南一北。在静安寺跳上六十二路一直可以乘到普陀区边边上。沪上七十一路很有名,它东起延安东路外滩,往西一直到长宁区天山新村(所谓的两万户),听说过古北路即是上海县地界。

那时苏州河的桥和黄浦江的渡口基本上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苏州河外白渡桥到江宁路桥,浦江摆渡从延陆线(延安东路、陆家嘴路)到周家渡(江边码头,十八路电车到底),饱览了上海的山山(高楼大厦)水水,大家玩得很尽兴,反正停课*革命,大家不读书,时间不要钱。可恨的是,当时郊区长途汽车不让宣传队上车,真是反动透顶。我们也就失去了免费郊游的机会。

文割初期,我们除了天天外出看热闹,有时还有小武斗,我们基本上每天上海一日游。我记得玩得最多的是老城隍庙、公园和外滩,游外滩不要钱,但老城隍庙豫园门票太贵,每天一角如何负担得起。我们就动脑筋,想办法。

那时大家的精力都放在抓革命上,游豫园的人不多,九曲桥上也就几个外地*卫兵在晃悠。豫园正门有人把守收门票,有点麻烦。我们便转到边门(只出不进),那看门的整天无所事事经常打瞌睡,我们正好趁机。边门的围墙很有特色,几条长龙静静地卧在墙头上,墙的一头昂着龙头,另一头摆着龙尾。外地*卫兵说龙是“四旧”,便把龙头砸烂了,因为他们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围墙很矮,也就一人多高,加上我们几个都是好身手,翻墙如履平地,每次都轻易得手,省下一大笔旅游费。德明便出新花样,他要堂堂正正地走进去。我们趁看门的一闭眼,便一闪而入。

那时上海大马路上几乎每天都有大*行,有的单位□□好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也要游街示众。反正每天都有新鲜的,我们就在这样的大风大浪中成长起来。

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一次反美示威大*行,它的规模不仅仅限于中国大地,全世界革命人民几乎都动了起来(大概受了中国革命的影响),包括帝修反(美帝国主义、苏联修正主义、又称社会帝国主义和各国*动派)国家的革命人民。一九六八年四月,美国反种族歧视、争取黑人人权的黑人精神领袖马丁 路德金被种族主义者杀害了,引发了全美反种族示威大□□。

为了支持美国黑人的革命行动,党中央一声令下,全国便掀起反美浪潮,举行示威大□□,声援美国黑人,要把革命红旗插遍亚非拉,与帝修反决一死战,因为中国人民要把世界人民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我们几个早早就到淮海路等候,那个*行队伍声势浩大啊,把国庆大*行都比了下去,因为人人都可加入。如你想跟着队伍一起散散步,很方便,只要你插到队伍中,就是其中一分子了。领队的就会给你一面标语旗,你所要做的就是跟着喊喊口号,挥挥标语旗。

最有意思的是一辆大彩车,满载着五颜六色的各国革命人民缓缓向前。车上五个革命人民(五种颜色),每人手里拽着一根绞索。套着绞索的是五个帝修反分子(全化妆成白人,高鼻梁,黄头发,没有亚非拉人) 。他们有的左顾右盼,想看看观众里有没有认识的人;有的嬉皮笑脸,两只大拇指插进裤袋,有点像荡南京路淮海路的阿飞;有的垂头丧气,大概绞索太紧了点,也许是走累了。那五根绞索一紧一松,看上去像那五个苦命的家伙拉着抛锚的大彩车在往前走。

热闹、好看,实在是太热闹、太好看了。革命群众的想像力十分丰富,这大大地增强了示威□□的娱乐性和可观性,让我们大饱了眼福。这也正好填补了文割初期文娱生活的空白,那时只有几个革命样板戏,而且还没凑满八个。

德明说那些人太天真了,要是帝修反那么好对付,就没有必要大□□,直接打过去就是了,反正我们有□□。我说他太天真,你拿什么把它扔到美国(我知道那时我们没有远程轰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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