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阖着眸子分辨风里来自旷野的泥土与青草的味道,以及其中丝丝缕缕地糅杂着的另一个人的吐息。
这里并不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但伸出手仿佛就可以拨开云层,窥见星河蜿蜒的流向——也许因为那昏暗的天幕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不去看看你的朋友们?”西里斯这么问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两个人并肩躺在天文塔的顶端,看雪花沿无形的屏障滑落,听人声于寒冷的空气沸腾。
明明都收到了邀请,却不约而同扯着没有舞伴的大旗,翘了晚会跑到这里。
哈利眼睛里倒映着属于他的年长者的侧影:“二度情人节这天,当然是要和朋友一起度过,不过首先是男朋友。”他左边腮帮子故意鼓着,笑起来的时候,有浅浅的酒窝。
“我没听清。”西里斯的轮廓在昏暗中像线条利索的简笔画,眉宇洒脱,黑发凌乱,只眼尾细致着墨,“再说一遍?也许我希望听好几遍。”
哈利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吻对方勾起的唇角,四周安静,风声、人声、鸟鸣声以外的安静,他们这样靠着,已经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
所以他只是说:“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过很多节日,比如圣瓦伦丁纪念日。”
狂欢持续到后半夜,哈利半梦半醒间瞥见月色栖在自己搭在西里斯肩头的指尖,恍惚中,又展翅而起飘散在黑漆漆的夜里,好像别的什么抓不住的幻觉。
第二天仍然是假期,他醒得早,敞着衬衫靠在床柱上慢吞吞地扣扣子,一颗一颗,然后赤足走到镜子前打领带,十字或交叉,总之多少遍都学不好温莎结。
约莫九点,庞弗雷夫人准许他和罗恩进去。病房里炉火烧的正旺,哈利拿钳子拨弄着木柴,听它们噼啪作响,直到焦糊味撞进鼻腔,他咳嗽两声,望着那些灰烬在火焰里飘飞。
“那瓶酒,是罗米达给我的。”赫敏皱着眉努力地回忆,“至于别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好像,她让我交给某个人。”
罗恩显然要说一说自己帮罗米达送巧克力的壮举,但哈利若有所觉,立刻打断了他:“和凯蒂的情况一样,你告诉几位教授了吗?”
“没有。”赫敏摇了摇头,神色复杂,“我认为,你并不希望凯蒂的事真相大白。”棕发小女巫谨慎地补充道:“如果我猜错了的话,我向你道歉。”
哈利看出对方确实乐意这样做,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不打算隐瞒这个:“为格兰杰的细心加十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现在,我敢肯定你在包庇他了。”赫敏还想说些什么,可救世主已经丢下一头雾水的罗恩跑到门口,冲她挥了挥手,以咔嚓一声结束了会话。
从前哈利肯定会绷着脸听她说完,两个人大吵一架或者达成一致,总要得出结果才罢休,如今反倒越来越孩子气。
赫敏一时也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只无奈地扶额叹气。“你们在说些什么?包庇?”罗恩不在状态地追问,她难得和颜悦色:“没事,你可以看看床头柜上的笔记。”
罗恩脸上明显写着拒绝,没人告诉他看望病人的内容里包括补习:“哈利去哪了?也许我该和他一起。”但哀叹一声以后,他乖乖听小女巫讲起变形学。
事实上,哈利并不是为了逃避这些讨论而出去的,他在磨砂玻璃上看到了两个橄榄球大小的黑影,那是多比和克利切。
两个家养小精灵在地板上打着滚,一个穿着件缩水的栗色套头衫,戴着几顶绒线帽,另一个屁股上裹着块脏兮兮的破布。哈利一手拎着一个,趁庞弗雷夫人没注意,穿过走廊跑回寝室。
“不许克利切在多比面前侮辱哈利·波特,不许!不然多比就帮克利切闭上嘴巴!”多比尖叫道。
“克利切对他主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错。什么主人呀,龌龊的泥巴种的朋友,哦,克利切的女主人会怎么说!”克利切用高八度的声音尖叫回去,“克利切因为这样的小主人感到羞耻,他恨极了这该死的命令!”
哈利不得不施了好几个悄声咒,然后翻出来蒙顿格斯的小手提箱,将银制酒杯在克利切面前晃了晃,满意地看到对方灯泡似的眼珠子跟着转动。
世界终于清净了,他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多比。”接着问道:“我拜托你们做的事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