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德拉科的婚礼,他的铂金色头发已经和父亲卢修斯一般留到肩上,由母亲纳西莎精心打理,坐在镜子前,他一次次把唇角往下压都未果,幸而纳西莎正在讲他小时候热衷于抹发蜡的趣事。
那个人答应他将会出席。德拉科忍不住想象,对方是否会佩戴他圣诞节赠送的那枚蓝宝石袖扣?
这时卢修斯走过来,依然俊美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些真诚的笑意:“从今天起,你就长大了。”两双相似的灰蓝色眼眸对视的瞬间,德拉科像多年前一样感到无处遁形:“是的,我将带领马尔福家族沐浴光辉、走向荣耀。”
卢修斯摇摇头,低声说:“今天——只谈幸福,我希望你幸福。”
风里混杂着虚情的寒暄和假意的关切,德拉科的心里陡然掠过一丝慌乱,他自这个寂寞的古老庄园的顶端放眼望去,所有面孔都熟悉,所有面孔都陌生。
Whatever a Malfoy wants, Malfoy shall get.
他飞快地跑下楼梯,却被等了太久的宾客团团围住,甚至不需要思考,平日里应付的言语自然地从喉咙里冒出来。
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德拉科的额头已经浮了一层薄汗,眼睛里的慌乱愈演愈烈,然后端着酒杯的卢修斯穿过人群,向他走来,脚步不急不缓,唇边的笑意还是那样真诚那样温暖:“德拉科,从今天起,你就长大了。”
钟摆沉重地敲击了第十下,鲜绿色帷幔和灰蓝色绶带,四面八方的富丽堂皇都向他压下来。
大厅对面挂着巨大无比的家徽,德拉科想转过身,每一处的画像、每一位先祖都在注视着他,分不清目光里是包容、谴责抑或是催促。“父亲。”他哑着嗓子唤道,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疏远的称呼,“您早就知道,对吗?”
铺天盖地的玫瑰花洒落下来,身着婚纱的新娘踩着满眼刺目的红向他走来。而卢修斯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温柔地说:“你是一个马尔福。”
德拉科缓慢地踏上那条红毯,他以为自己流泪了,但那些照片上,新娘和新郎都笑得无比幸福,宛如一对璧人。
当他们走下台,所有人都在询问他们在霍格沃兹相知相恋的罗曼蒂克故事。
然而德拉科提前离席,他匆匆穿过大厅,跑过走廊,在翠绿色的火焰里声音沙哑地喊出那个地名。几乎是刚走出壁炉,他就看到了那个人。
对方把自己裹在深灰色的长袍里,把自己浸在伏特加的酒液里,把自己埋没在整个冷静自持的假象里——德拉科清清楚楚地明白那双绿眼睛里的朦胧醉意是假,那张薄唇里的散漫歉意也是假。
他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无能为力。德拉科开口想说些什么,从并肩作战到背道而驰,对角巷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或者檞寄生下那个意乱情迷的吻。
也许他没有醉,对方凑过来闻到的是潘西泼到他衣襟上的红酒和后花园里的凤尾兰,也许他醉了,他吻过去尝到的是火焰威士忌的辛辣和少年人的鲜活。但第二天,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
“波特,我恨你。”德拉科轻声说。
对方拿冷漠的绿眼睛瞟他,然后和那时候一样露出满不在乎的假笑:“马尔福,我也恨你。”
桌子被推翻,乱七八糟的物件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他们扭打成一团,把魔杖甩到一边,你一拳我一脚,谁也没有放水。德拉科的头发凌乱不堪,那身漂亮的礼服也扯的破破烂烂,对方倒是留情不碰他精致的小脸。
总是这样,从飞天扫帚上摔下来,对方也是先护着他的头。德拉科眼角有什么淌下来,他不闪不避反而扬起下巴教对方细看:“这是最后一次。”
那个人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擦去那点儿水渍,良久叹息了一声,这已是所有开始和所有结束。
于是德拉科弯腰捡起自己的魔杖,转过身又走进了壁炉,火焰在他水雾弥漫的视野里升起,一点点变成翠绿色时,他听见对方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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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绝对最后一刀,复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