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亚不再主动召我去宫里，虽然我还是照常去找他，可是我渐渐就发现了，他似乎并不希望我这么做。有次我从他的书房醒来，天还没大亮，我望见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烛光下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像一个梦。我轻轻起身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那里是起夜之后沾染上的寒气——而我竟然不知道他何时起来，又在这里看了多久的奏章。

他察觉到我的靠近，轻声问我何时醒来，又问我是否是他吵醒了我。我回答不是，他并没由此回头，只是轻轻覆了手在我的手上，叫我再去睡会儿。他说，再等一个时辰便可以去上朝，他还要看看这些奏章。

我分明听到他未发出的叹息，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去为他准备了早餐。他不知道我知道：那些他不希望让我看到的奏章——是关于我。

帝王家事，便是国事。

总是有人拿我和主上的关系做文章。早些年，他们说我少年意气，有将军之才，主上和赵丞相斗得死去活来，若是将我争取了去，势必要成为牵制赵丞相的势力。主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是没有看到那些奏章。

加官进爵非我愿，可是许多人希望我如此。主上身边的李公公对我的态度无形中好了许多，竟然主动告知我主上的作息时间，是否有规律吃饭，胃病是否有复发。静雅那边亦对我显示“殷勤”——尽管我自小不食花生已经是尽人皆知，静雅仍然送了主上最爱的花生酥与我。

后来权位日益加重……宠爱是日渐兴盛，闲言碎语也多了不少。

老主上与严将军恩爱，竟可以放弃国事，早就已经为人诟病。痴情儿人人赞赏，可若是牵扯了国事——如果舒亚再做出一副情谊深重非我不可的架势，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赵丞相已经倒下，朝廷中明里暗里却仍然有党派对立。

静雅虽然因为赵丞相的事情，失去了皇后的权利，却仍然是皇后，何况她还有棋子：舒亚的儿子，子棋。深秋月色里，总是要与家人团圆食用月饼，这个时候，我是否在主上的心中？难以确定。

可我知道，这样的家宴，欢颜时刻，我是不能到场的。

国事，家事，一桩桩一件件，早就让舒亚疲于应对。我不多求，只能在夜深时分，他卷着寒意拥我入眠时，给他一个微不足道的拥抱。

这样就够了吗？这样轻而易举，我就得到舒亚的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