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p>

六月二十八, 畅春园</p>

四阿哥在卧榻上醒来时，已经时至午夜。</p>

屋子里笼着几支蜡烛，门口有两人的轻声交谈断断续续地传进来。</p>

“还是苏公公机智啊，这要不是趁人不备，拍晕了咱们王爷, 万岁爷那儿可怎么交代啊？”</p>

“八贝勒这一下折腾的不轻, 太医院几个太医都过去了, 现在还没个结果呢。”</p>

“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生着病都不忘算计咱们王爷……”</p>

“张起麟！”四阿哥哑着嗓子, 忍着胸口的一阵阵刺痛开口叫道。</p>

“哎唷, 王爷，您醒啦？”</p>

张起麟忙撩开帘子，与丁芪一前一后地进了屋门。</p>

丁芪跪到床旁, 替四阿哥诊脉。</p>

“苏培盛呢？”四阿哥在屋子里来回瞅了好几圈，都没看到想看到的人。</p>

“苏公公还在西花园呢, 那又是火, 又是水的，糟蹋的不轻, 苏公公带人在清理呢。”</p>

“让他清理什么？咳咳……”四阿哥眉头紧皱，“让他回来!”</p>

“是是是，奴才让人去叫。您呛着烟了, 先别说话了, ”张起麟安抚住床上的人, 见丁芪诊完脉, 忙倒了碗梨汤给四阿哥润肺。</p>

“好在王爷撤离的及时，并没吸进多少烟尘。只是火燃的太大，有些憋住气了。微臣这就给您开副养肺理气的药，用上两三天就大好了。”</p>

“辛苦丁太医了，万岁爷那儿还等着您回话，”张起麟提醒道。</p>

“王爷放心，微臣知道怎么禀告，”丁芪向四阿哥俯了俯身，退出了屋门。</p>

四阿哥头还晕晕的，对于西花园发生的事儿，一时糊里糊涂的。</p>

还是张起麟贴心，没用四阿哥再张口，一五一十地讲诉了出来。</p>

雍亲王府派进八爷府的内应，从刘槐那儿得了消息，八阿哥自打京郊一事之后，就开始畏火，尤其是大火。</p>

四阿哥抓到阿林保之后，便由此设计了萨满祭礼一事。</p>

这件事本来是瞒着苏培盛的，四阿哥不想他替自己担心。今日畅春园祭祀便找了理由，没带苏公公前来。</p>

不过，纸里包不住火，生了怀疑的苏大公公在侍卫巴彦那儿三套两套就把实情套出来了。</p>

听说，四阿哥要抓着八阿哥到火堆面前跪着，苏大公公心跳差点停了。</p>

万一八阿哥发疯，伤了四阿哥呢？万一火势没受控，烧了西花园呢？大火之前，任何一点错漏都是要伤人的！</p>

巴彦他们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毕竟萨满祭祀要用火，肯定都是事先搭好底子的，选用的木材都是极好的，连搭起火堆的形状，所在之地的风向都是要计算好的，从没听说出事过。</p>

但是，被苏大公公这么连唬带吓一通推理，顿时也觉得这计划不大安全了。</p>

巴彦赶着马车把苏培盛送到了畅春园，有雍亲王的腰牌，苏公公也顺利到了西花园。</p>

不过，他来晚了一步，燃起的大火前已经跪下了两位皇子。</p>

搭好的木堆，附近也没有风，烟气都是向上的，暂时还熏不到人。</p>

但是，苏伟看着那火苗后头影影绰绰的人影，还是觉得心惊肉跳。</p>

也是巧，祭祀到了后半段，西花园内起了晚风。</p>

几片树叶被吹了过来，燃起了火星，飘向了人群。</p>

有人惊叫，有人跑动，现场一时乱成一团！</p>

苏大公公瞪大了眼睛，看着火光后的两人已经有一个倒下了。</p>

又一阵风吹来，火势猛地窜起，为防意外有水龙队早等在附近。</p>

苏伟顾不得那么多了，转头冲水龙队喊道，“放水！快放水！起风了！”</p>

其实，火势还尚在控制之内，但起风也是实情。</p>

两个皇子的性命担在肩上，水龙队本来就压力极大，此时看到了人群骚乱，又听到了有人大喊，当即两股水柱冲向了火堆。</p>

被烤的晕里晕气的四阿哥，只注意着眼前的八阿哥，没回过神时就被侍卫拖到了安全地带。</p>

八阿哥也一样被救走，但他的情况严重得多，当八福晋推开众人跑过来时，人已经开始抽搐了。</p>

苏大公公一阵风似的卷到了四阿哥身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想掩人耳目，趁大家乱作一团时，一巴掌拍在了四阿哥脑袋上。</p>

四阿哥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p>

“还好您没事儿，”张起麟从前到尾讲完了，卷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万岁爷那边儿也得了信儿，但听说您跟八阿哥都晕了，也没责备什么，只派了太医来。”</p>

四阿哥安静地躺着，眉头微微皱起，听了张起麟的讲诉，半天后才犹豫地开了口，“他，是不是生气了？”</p>

张起麟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遂陪着笑道，“苏公公担心您担心的不得了，听丁芪再三保证您没事儿才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