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p>
二月十四, 通州宝仁堂</p>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p>
寂静有序的病室里，漂浮着艾草与酒精混合的味道。</p>
马丁和丁芪配合的很默契，其他的大夫此时都伸不上手，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p>
终于, “当啷”一声, 刀柄漆黑的匕首被扔进了白瓷的大盘子里。</p>
围在木床边的所有人, 这时才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p>
马丁给苏伟背后的两处刀伤都进行了消毒和缝合，然后就是太医院独家秘制的金疮药, 对愈合伤口非常有好处。</p>
苏伟还在发烧, 但热度尚且维持在可控范围内。</p>
丁芪开了清毒散热的方子，宝仁堂的药材很齐全，方子一拿出去, 当即就开始抓药煎煮。</p>
病室外</p>
张保、张起麟陪着自家王爷等在门口。</p>
昨晚上，刚一进宝仁堂时, 四阿哥的样子, 连张保、张起麟都吓到了。</p>
苏公公出了事，四阿哥一定是失魂落魄、惊恐万分的, 他们本来也有心理准备。</p>
可当真的看到那个跪在木床前，一身脏污，满脸泪痕的人时, 饶是跟了雍亲王也有二十几年了, 这两位公公仍然傻在了原地。</p>
后来, 还是丁芪先进了屋子, 去扶四阿哥，他们两个才清醒过来。</p>
好说歹说地哄劝，四阿哥都不肯从病床前离开一步。</p>
最后，丁芪告诉四阿哥，要取出苏公公背上的刀，必须整个切开伤口。那把匕首插得太深，可能要直达腹部。</p>
在这之前，整座病室都要消毒。否则，一点点灰尘进了苏公公的肚子里，都会要了苏公公的命。</p>
四阿哥不是很相信那个传教士大夫，听说要用这么危险的办法，更是抗拒。</p>
关键时刻，一直昏沉沉的苏公公却短暂地清醒了。</p>
他告诉四阿哥，相信那个洋人，那个洋人能救他。</p>
马丁进了病室，大夫们配合他用艾草、土薄荷和酒精给整间病室消毒。</p>
四阿哥退到了门外，见到马丁拿出那些银光闪闪的刀具时，整个人都是一抖。</p>
张保连忙关上了病室的门，去找了件厚实的披风给四阿哥披到了肩上。</p>
张起麟搬来了凳子和火盆，又让人煮了姜汤。</p>
四阿哥这个时候倒很好伺候，让他坐在那里，他就坐在那里，让他捧着手炉，他就捧着手炉。</p>
张起麟端了煮好的姜汤给他，他也接着，只是不知道往嘴里喝。</p>
大夫们要了几盆热水进去，病室的门就再也没开过，外面的人都不知道里面的情景。</p>
等到了早晨，丁芪递了方子出来，才奢侈地告诉了他们一声，刀已经取出来了。</p>
四阿哥一直没有变过的表情，这时候终于动了，他扬起了头，闭上了眼睛。</p>
张保、张起麟也跟着长舒口气，只觉得压在他们头顶的那座大山，终于往旁边挪动挪动了。</p>
又过了一个时辰，病室的大门打开。</p>
带着白帽子的马丁走了出来，也像模像样地给四阿哥行了一礼。</p>
“怎么样？”四阿哥的嗓音哑的厉害，但听起来总算有了人气儿。</p>
“王爷请放心，短刀已经取了出来。刀刃卡在了肋骨间，但很幸运的，没对骨头造成太大伤害，也避开了大血管。现在，只要伤口不进一步感染，不产生其他的并发症，是不会危及生命的。”</p>
张保、张起麟在后面连连拍胸口，拜谢所有路过的菩萨、大神。</p>
四阿哥闭上眼睛，拳头抵在嘴边，颤抖了很久，终于慢慢沉静了下来……</p>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周遭的几个人，除了本身就不熟悉雍亲王的马丁外，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p>
他们熟悉的雍亲王，终于回来了。</p>
京城，十三阿哥府</p>
这一晚过去，十三阿哥也没怎么睡。从回来禀报的侍卫那里，他知道马丁已经被找到了。</p>
“苏培盛……”</p>
十三阿哥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一个个想法在心里闪过，又一个个被他扑灭。</p>
十三福晋兆佳氏得知十三阿哥起床后也没有用早膳，担心他的身体，就赶过来看他。</p>
进了十三阿哥书房时，见十三阿哥满地乱走，连忙去扶着他，“爷，您这是怎么了？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小心再碰到。”</p>
“我没事，”胤祥挥挥手，眉目间满是愁绪。</p>
突然，他想起来，兆佳氏的弟弟恩绰一直在雍亲王府供职，也很受四哥重用。</p>
“福晋，恩绰在四哥府里做事，有没有跟你提过苏培盛？”</p>
“苏公公？”</p>
兆佳氏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道，“恩绰现在很少提雍亲王府的事的，毕竟他是四哥的近身侍卫嘛。不过，他以前给四哥做哈哈珠子时，倒是提过苏公公几次。都是些孩子气的话，说四阿哥对苏公公有多好，他们犯了错找苏公公求救，总是能有办法什么的。”</p>
十三阿哥长叹了口气，坐到了木椅上，“我现在只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啊，否则……”</p>
“爷是怎么了？妾身听说昨晚四哥府上的奴才来过了，是不是四哥出什么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