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p>
十二月十六, 延庆殿</p>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p>
苏伟一边念叨着，一边满屋子转悠，“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那么刺激八阿哥了。他要是不疯, 也不会去抓那个大夫了！”</p>
“时也命也, 你又不能未卜先知, 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p>
四阿哥靠在椅背上，按了按眉心, “爷已经让丁芪传话给府里了, 让他们务必找到那个大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p>
“八阿哥一定会杀人灭口的，现在只能盼着八阿哥的病还没有好全。这样, 或许那个大夫还能留下一条小命！”</p>
“希望如此吧……”四阿哥仰头靠向椅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p>
十二月二十, 雍亲王府</p>
大格格院里, 伊尔哈趴在炕桌上，神情郁郁, “阿玛真的要立春时才能回府啊，那咱们这个年关是不是都见不到阿玛了？”</p>
茉雅奇点了点头，视线微微往下垂了垂, “福晋说, 阿玛为了明年春祭必须在宫里修行, 恐怕要吃很多苦呢。”</p>
“啊？”</p>
伊尔哈哭丧着脸直起身, “阿玛平日里忙来忙去就够辛苦了，为什么不让别人去准备那什么春祭啊？万一把阿玛累出病来怎么办？”</p>
“是皇玛法下的旨，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茉雅奇的声音有些无力。</p>
“还是弘昀和弘盼好，”伊尔哈又趴回了桌子上，“他们年关后就能进宫读书了，到时候不仅可以看到阿玛，还能看到皇玛法呢。”</p>
“是啊。”</p>
茉雅奇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书柜，笑容有些苦涩，“谁让他们是男孩子呢？能读书，能入朝，能出门。咱们女孩子就只能呆在家里，等着长大，等着嫁人……”</p>
“嫁人啊……”</p>
伊尔哈彷佛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再开口。</p>
“最近李额娘都在拘着你学什么？你好久都没到我这里来玩了。”</p>
“学的多着呢，礼仪规矩，女红刺绣，驭下治家，还要我背很多官宦世家的名册，简直是赶鸭子上架，我一个都记不住！”</p>
茉雅奇笑了一声，把自己前几天绣好的荷包递给伊尔哈，“给，我加了陈皮、白术，还有粗粒的海盐，冬天去湿驱寒最好了，你一个我一个。”</p>
“谢谢大姐姐！”</p>
伊尔哈笑嘻嘻地接过，赶紧美美地挂在腰上，“时候不早了，一会儿我额娘又要四处找我了，我就先回去了。”</p>
“好，把斗篷披严实了，别着凉了。”</p>
茉雅奇起身，一路把伊尔哈送出了屋子。</p>
出了茉雅奇的院门，伊尔哈摘下了腰间的荷包，递给了身边伺候的兰桃，“你帮我收着吧，免得一会儿额娘看见了念叨。”</p>
“是，”兰桃把荷包塞进了袖子里，“小主，奴婢不明白，侧福晋不是告诉您王爷是被关起来了吗？您为什么不告诉大格格呢？”</p>
“你以为大姐姐不知道吗？”</p>
伊尔哈走到路边，在扫起的落雪上印了个脚印儿，“只不过大家都装傻罢了。自己装傻，以为别人也傻……”</p>
“二格格？”</p>
“算了，”伊尔哈从雪里走出来蹦了蹦，“额娘不是天天都说我傻吗？那就当我真傻好了。”</p>
诗玥院里</p>
钮祜禄氏又一大早来找诗玥，却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p>
诗玥把跟着钮祜禄氏一起来的弘盼哄到卧室里睡觉，让小书子陪着他，自己走到外间，陪着发呆的钮祜禄氏。</p>
眼看着天色见黑了，诗玥扯了扯钮祜禄氏的衣袖，“行了，王爷还没回来，什么都做不得准的。”</p>
“有什么做不得准的？”</p>
钮祜禄氏深吸了口气，“不让弘盼带伴读，福晋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哪怕你能进宫，你也就是个嫡子的陪衬。王爷那边我也打听了，弘昀的哈哈珠子一早就拟好名字了，弘盼的怕是连个影儿都还没有呢。”</p>
“话不能这么说，弘昀怎么说也是嫡子。再说，王爷那儿也从没亏待过弘盼或者弘时啊。真要安排哈哈珠子的时候，还能忘了弘盼不成？”</p>
“我现在都不敢想哈哈珠子的事儿了！”</p>
钮祜禄氏转过身正对着诗玥，一脸的气愤，“你想想，进宫跟一帮皇子、皇孙一起读书，身边连个正经的伴读都没有，只能带个小太监！你让弘盼怎么立足？那些皇阿哥们会怎么看他？”</p>
诗玥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道，“左了，立春时王爷就能出来了。到时候，咱们宁可得罪福晋，也要请王爷给弘盼指个伴读。王爷不是那么偏心的人，他不会不管弘盼的。”</p>
“怎么就不偏心了？”</p>
钮祜禄氏是气在心头，什么话都不忌讳了，“当初我就看出来了，弘晖阿哥走得早，弘盼一出生就被当个替代品，整座府里都当个宝贝宠着。结果，没几个月，弘昀一出生，我们这个替代品就没用了。天天被福晋防鬼一样防着，淘气一些也不行，胆子大些也不行，反正处处都得比他的弘昀差。你说这些，哪样王爷没看在眼里？他管了吗？他多问一句了吗？”</p>
“行了，行了，”诗玥连忙捂住钮祜禄氏的嘴，“你小点儿声，孩子在屋里睡着呢！”</p>
诗玥卧房里，</p>
躺在床上的弘盼，本该睡着，此时却瞪着一双大眼睛，与趴在床边的小书子，脸对着脸。</p>
“主子，你别怕。就算没有伴读，小书子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p>
弘盼咧咧嘴，伸手捏了捏小书子的脸蛋，“我不怕，我额娘都说我胆子大了。”</p>
“我以前听我师父说过，”小书子晃了晃脑袋，“王爷小时候也会被人欺负，我师祖那时候就可厉害了，连太医都敢骂。要是在宫里有人欺负主子，我也会拼命的。”</p>
“你傻不傻，我才不会让人欺负呢。”</p>
弘盼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只留个脑袋在外面，“我就是觉得奇怪，我以前一直以为弘昀和弘时一样，都是我弟弟。我是哥哥，我要保护他们。可是，周围的人，包括我额娘，都在说弘昀是嫡子，是不一样的。他比我尊贵，比我重要，阿玛也会更喜欢他。”</p>
“才不是呢！”</p>
小书子有些气愤，“就因为弘昀阿哥是福晋生的就尊贵了？那王爷也不是皇后生的啊。”</p>
“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