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p>
十一月二十三, 夜</p>
延庆殿再度关紧了大门,静悄悄的内殿里没有亮起一点烛火,四阿哥独自坐在床上,面对着黑黢黢的墙壁。</p>
苏伟走到门口时,只能借着背后的一点月光, 看到床上一个模糊的影子。</p>
想起来可笑, 兜兜转转近三十年, 这空荡荡的宫殿里,似乎又只剩了他们两个人。</p>
四阿哥把自己沉浸在黑暗中, 其实什么也没想, 也不知自己要想什么。</p>
是一次次的舍弃?还是一次次的怀疑?</p>
但若细究起来,不曾拥有又何来舍弃?不曾相信又何来怀疑?</p>
反正,他从不是那唯一的一个, 甚至可能都不算那重要中的一个……</p>
身后坐下了一个人,一双手臂环上了他的腰。</p>
四阿哥摸了摸身前交叠的手, 带着淡淡的暖。</p>
虽然看不到, 但这双手的每一丝纹路,他都是那么的熟悉。</p>
“爷没事儿……”</p>
四阿哥捏了捏这人的手指尖, 还想哄哄他,就感觉到了背上的一丝潮意。</p>
在这静谧的黑暗里,有人抵在他的背上, 替他哭, 替他疼……</p>
偏殿里</p>
抻着脖子往外看的邱海, 被人一巴掌拍到床边。</p>
“你!”</p>
本想发作, 可对上那张冷冰冰的脸,瞬间没了胆子。</p>
“好好收拾东西!瞎看什么?”</p>
张保把脚下的箱子踢到邱海跟前,“把这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装进去,窗台、地砖都抹干净了!”</p>
邱海满肚子怨气无处发,要不是那混不吝的姓苏的非让他找什么玉佩,他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p>
这下好了,一下没来得及出去,再想出去得明年立春了!</p>
眼下,雍亲王虽说等同囚禁,但也是打着春祭的由头,还是名正言顺的王爷。</p>
而这一同留下来伺候的苏培盛与张保,眼瞅着就都不是好相与的。</p>
邱海越想越愁,这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日子该怎么过啊?</p>
张保把邱海关在偏殿里,独自烧了热水,等在正殿门口。</p>
夜色愈加浓重,殿里终于有了动静。</p>
“张保,掌灯!”</p>
“嗻!”张保应得分外嘹亮。</p>
大红的蜡烛照亮了殿内,床上的人一个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一个看起来很正常,只是脱了外面的袍子。</p>
“打盆热水进来。”四阿哥吩咐道。</p>
“是。”</p>
苏伟有点不大好意思,转过头面对着帐里,头靠着床柱。</p>
四阿哥把外袍扔到脚下,回身抓起苏伟的手,使劲揉了揉,“爷还没输呢,你看着吧,这世上没人能让爷认输。”</p>
苏伟看了四阿哥一眼,抓着他的手爬过去,搂着脖子把人抱住。</p>
四阿哥揽着怀里的人,鼻息间净是熟悉的味道。</p>
所有的伤口都在被平复,所有的无力都被驱逐。</p>
反正,在这将近三十年的光景里,自己从来也只有他,从来也只需要他。</p>
八爷府</p>
“一天,两天,三天!”</p>
八阿哥把三枚棋子摆到棋盘上,“我就说嘛,足够用了……”</p>
“八哥就是厉害,”胤禟笑着道,“这下等四哥出来,西藏的事他可完全插不上手了。”</p>
“出来?”八阿哥抬头看了胤禟一眼,“他怎么还能出来?谁准他出来?”</p>
“八哥?”</p>
八阿哥轻笑了一声,拿起一枚棋子,悬在棋盘上,“你忘了那句话了?”</p>
“趁他病,要他命!”</p>
“咣啷”一声,棋子砸在了棋盘上。</p>
雍亲王府</p>
福晋院里灯火通明,王府女眷都聚在了这里,也都刚从纳穆图这儿得知了王爷被暂关延庆殿的消息。</p>
“王爷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他?”年氏心下急切,说话也急了些。</p>
“侧福晋放心,王爷安好,”刚从宫里回来的张起麟道,“万岁爷的旨意是,王爷要为春祭修身养性,不能接见女眷。”</p>
“王爷好好的,怎么会和咸安宫的事儿扯到一起去?”福晋紧皱眉头,“常赉怎么样了?他会不会胡说什么?”</p>
“请福晋安心,常赉大人是王爷心腹,必不会无中生有的。”</p>
纳穆图回答道,“眼下,万岁爷既下了旨,还请福晋安抚好府内诸人。在王爷出来前,务必不能出事了。”</p>
“我知道,”福晋长叹了口气,“你们也回禀王爷,不用担心王府,孩子们我也会格外照顾的。”</p>
“王爷身边,现在是谁在伺候?”李氏问道。</p>
“回侧福晋,苏公公和张保公公留在了延庆殿,”张起麟答道。</p>
在场众人,闻之脸色各异。</p>
出了福晋院里,诸位小主皆是郁色沉沉,谁都没工夫搭理谁了。</p>
“王爷怎么会和二阿哥的事儿牵扯到一起?”年氏对身边的凌兮道,“我不信王爷会那么糊涂,这里面肯定有隐情。”</p>
“小主写封信,让家里人帮着查查不就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