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用传令兵找，天色晚了，战晓薇自己摸进了帅帐里。

将军戎装已褪，一身轻便装束，在书案后指点江山。

战晓薇有点愣。

她是从什么时候天天晚上都摸到这老白脸的帐子里来的？

凭心而论，老白脸不老，只听闻将军年岁而立有七，却是挺好一面相，比王一夫年轻得许多。

那白净的脸色只输土匪兵白老七。

白白净净的，方方正正的，挺好看。

就是心眼有点小，并且贼拉黑，别的大部分都没毛病。

战晓薇被将军用个“晓薇”哄得五迷三道，稀里糊涂的上了明长安的贼船，就稀里糊涂的跟着明长安这个贼走了。

现在这贼从指点江山里抽出身来了，发现她这个上了贼船的家伙，走将过来，二话不说，吃她嘴巴皮。

战晓薇的嘴巴皮上没味道，明长安咬了阵子，把她放了。

战晓薇红着脸嗷嗷的：我说你能不能给我打个招呼！

明长安：出其不意则攻其不备。

战晓薇翻白眼，老白脸是个将军，满脑袋除了兵法与军事，没别的。

她不禁想到了陈长风。陈长风也是个将军，但那个不要脸的除了兵法与军事外明显还懂点别的，但懂来懂去给她懂了个烂桃花。

战晓薇其实不懂，陈长风那朵烂桃花不是福婶子给她灭的，是明长安给她斩的。

且拿她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出来，赵子霖都抽搐起眼皮子，真放将这瘟神过去，镇远军只怕全军皆要扑街。

明长安是个杀伐果断，说办就是办。赵子霖敢来，他就敢斩。

赵子霖前，他斩了江都有，那是个胆子大的，竟敢动贼手，明长安斩他一条命去。

再之前，战晓薇未至长安军，他办事只凭军法。

现在多了这个鸡飞狗跳的，明长安行起事来，心眼就小了。

不能顺着她，顺着她能上天；但也不能压着她，压着她反抗劲更大，在一压一顺间有一个正好的度，明长安几番摸索，正好把到了。

战晓薇从此才安生下来，被他拐上了贼船。

上了船后懂规矩，甚至还窜掇着齐有福给他炖鱼汤。

明长安好久不吃小灶了，鱼汤里吃出来战晓薇的对他的害羞与心疼，滋味格外好。

他拿特训喂战晓薇，战晓薇则还给他饭食，齐有福倒了大霉，天天被抓去当厨子。

明长安心思滑动里，看见战晓薇在眼前翻着白眼，伸得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手下姑娘家的头发，很柔软。

战晓薇红着个脸。

（二）

她看向他的丹凤眼。

吓人的时候很吓人，不吓人的时候……唔，迷死人是怎么回事？

战晓薇铁打的，彪悍的，嗷嗷叫的，但毕竟是个娘们，姑娘家的那些粉红心事她虽然少得一些，但是也有。

明长安身上不是军装，总有点别样的玩味。

但将军就是将军，一开口战晓薇简直想拿鞋底抽他丫的：匪兵队今日如何？

气乎乎的战晓薇：不知道！

明长安挑眉：你个匪兵队队长竟然不知道？

战晓薇：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半点不知道！

将军脸色隐隐泛起一点黑，战晓薇更来气：匪兵队，匪兵队，匪兵队你二大爷！老娘吃匪兵队的醋！

闻此言，明长安的脸色才缓了缓，淡淡的笑道：以为夫人没这本事。

战晓薇抓狂：我怎没有？我嗷嗷的有！只有你没有这本事！

明长安淡然：我如何没有？

战晓薇咆哮：老娘天天和各种各样的男人一起混来混去的，你连个屁也不放！

明长安还是淡淡的：有机会让夫人见识，但愿你能吃得消。

战晓薇正想找他麻烦，但老白脸腆起老脸来，她就吱不出声来了。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战晓薇就算生猛得突破了天际，也翻不出去明长安的手掌心。

那老白脸不干别的，只个眼神剜一刀，战晓薇的瘟神之力立马见了鬼去。

和瘟神之力一起见鬼去的还有衣裳，明长安的皮肉饱满，身上棱角分明，亦很白。

战晓薇则像捆麦子，在秋天晒饱了太阳，熟得透透的。

明长安一根根的捡着战晓薇身上的疤，但问如何来的。

回答他的统统都是“走路没带眼睛，摔的”。

她不说，他就不再问，却下道军令起，以后不许再摔。

战晓薇低头，亦扯着明长安侧腰上的一道疤问着：你这又是怎么来的？

明长安：走路没带眼睛，摔的。

战晓薇又被气乐了。一五一十的说起匪兵队来。

明长安听着，大抵上是战晓薇说上十句他才说一句，说的只是些“嗯”之类的。

战晓薇又来了点脾气：我说大将军，你一个帅将难道只会嗯？

明长安：你的兵，你带。

战晓薇：还是我自己惹的祸，自己擦屁股呗？

明长安却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你这个屁股，别人擦不来。

战晓薇喊起来：嗷！你个姓明的白脸贼又吃老娘的豆腐！弄死你！

且做个饿狗扑食去袭明长安白花花的胸膛，却被将军复赏一晚上金枪不倒云雨常在。

（三）

匪兵队叫苦不迭。

曾经战晓薇挨过些什么整，就拿去将他们也是一顿整。

叫苦不迭里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匪兵队自成一派，顶上只一个姑奶奶，再无他人。

连将军都不管匪兵队的死活。

其余七将和参谋更是连看都不看。

匪兵们很后悔，怎么就听了王**子的话来投军来了？还别的不投，要投个贼生猛的长安军。

且投个长安军也罢了，匪兵队心眼真不大，还死活投个姑奶奶。

这下肠子都悔青了。

战晓薇其实对怎么收拾这队匪兵没太大头绪，但将军曾经点过一个醒，她就造着做了。

上听将令，下听夫命，战晓薇觉得自己是个好婆娘。

且匪兵队的第一课是：打野与吃野。

这听上去有点像他们的老本行，陶五眼前跑出来山鸡野猪之类的飞禽走兽，他们在当土匪的时候没少干这些营生。

但战晓薇的打野不是那么回事。

工具是一根绳子一把刀，刀不大，往鞋子里一插就不见了，抢抡将出来就一个巴掌大。

战晓薇先上简单的：鱼。

河里面秋鱼肥，战晓薇一人一捆绳子一把刀，不管你什么法子，去把鱼从水里搞出来，只要搞得出来，哪怕用嘴刁的，都算数。

匪兵领了家伙，望着河面动脑筋。

姑奶奶仁义，怕金四块那种脑子呆的，先来个亲身示范：捡根树枝子，用绳子把刀捆上，拿到河里扎起一条鱼来，丢一边。

匪兵们依葫芦画瓢，扎来扎去很开心。

结果很感人：

邓三和王**子是个手残的，刀没绑得牢，扎了两下后，掉河底去了。

陶五力气大，看中条鱼使上熊劲，结果用力过猛，树枝子断成两截，也掉河底了。

李二眼念叨了半天的寻龙诀，找到一个风水宝地，福大运大，真扎起来一条鱼，虽然只巴掌大，亦算完成了任务。

且有了一个开门红，匪兵队都扎到了那块风水宝地。

金四块手巧，扎得好枪，用起来顺手，亦捞到了鱼。

毛六是个手快的，用枪不顺手，气性来了跳下水去用手摸，也逮了上来，只是秋河水凉，爬上岸的时候直打哆嗦。

周八刀飞得一手好刀，拿条鱼不在话下。

莫蛋蛋竟然还有和鱼说话的本事，抱出来一条最大的。

九里风用的毛六一样的法子，腿上有功夫，但手上不行，在河里泡了阵子，垂头丧气的爬了出来。

战晓薇笑眯眯的看着这几个匪兵八仙过海，一个字不说，但看到白老七打算出手，赶紧嗷了一嗓子：白老七！你给我住手！

白老七手上抓着一把揉得稀碎的草糊糊，正打算往河里洒。

战晓薇夺下他手里的家伙：你想干什么！你这一把洒下去，捞上的可是有毒的鱼！

白老七划拉了一下手上的草糊糊：不会的，我认得这些草，晓得用，洒下去鱼只会晕，不会有毒，您可瞧好吧！

一把草糊糊洒下去，飘起来一片全身僵硬的鱼，白老七好吉利，捡了七条来，抓鱼任务完成得最是轻松。

（四）

战晓薇清点战绩：王**子、邓三、陶五和九里风没有抓到鱼，而白老七捡了七条晕鱼，总计是得鱼十二条。

清除掉李二眼捞来的那条只有巴掌大的，可以填饱肚皮的鱼有十一条。

再加上战晓薇弄来的那一条，十一个人围成了一圈，生起堆野火来，烤鱼。

战晓薇道：打到鱼的吃鱼，没打到鱼的饿肚子。

没有盐巴与调料，有的鱼甚至连鱼鳞都没有打得干净，对着这样的烤鱼，匪兵们下不太去嘴。别论那些没打到鱼的，就是打到鱼的，也摆手拒绝了。

战晓薇见他们没胃口，就不劝了，自己哼哧哼哧的吃了一条烤得还算不错的，抹了抹嘴，把剩下的鱼全踩进泥巴里。

姑奶奶笑眯眯的：给过你们饭了，你们自己不吃，可不赖我。

匪兵们有点懵。

战晓薇继续笑：你们姑奶奶刚来长安军的时候，就只让干活不让吃饭，大家现在都是匪兵队的，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刚刚错过了饭食，剩下的时间，给我干活！

匪兵们嘴里发苦。

姑奶奶的第一课：生存是一切要义，有食物就不要放过，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吃，就吃！

（五）

打野拿鱼开了个头，这门学问就算起来了。

匪兵们错过了吃食，被战晓薇抓着干了一天的活，只有出的没得进的，一个个面如菜色。

战晓薇看着他们一个个饿的熊样，有点过意不去，且打算宽慰他们一下。

匪兵们干完所有的活，歇了口气后，战晓薇带着他们往伙房去了。

匪兵队的眼睛亮了起来。

战晓薇带他们在伙房门口走过，饭菜香气直往鼻子里飘。

莫蛋蛋深深吸了口气，他闻出来了，有辣椒炒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