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老头儿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放心吧!”猉云跟在严正雨身后,睁眼说着自己听起来都心虚的瞎话儿。
严正雨已是三十出头的人,虽说看起来年近弱冠,还依旧哽唧着向前一步三回头地走,脸上一百个不愿意却又打不过对方……眼看阎王殿就要到了,他是打心里不想见慎思铭。
等到了宅院的门口……放眼望去,气场极为阴森恐怖,严正雨被恰好掠过的山风吹得猛一个激灵,站在门口,不愿向前行进。
“哎呀,你磨蹭什么!都到了,早死早托生,快点进去!”
“你都说出来了!你骗我!!你还说我算得不准!你们神族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个大pi*yan纸!”
“啊……那……不是……小雨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我…没……进去吧你!”猉云支支吾吾了一阵,并没有解释出什么来,干脆耿直地把严正雨踹进门。
慎思铭半散着还未全干的头发,他换了身无比端正的墨兰色衣袍,虽说是在家训晚辈,服饰细节上却没有丝毫怠慢。青灰的发带由于吸了水的缘故与飘带部分成了深浅不一的颜色,倒也与衣袍莫名搭配。他正坐在会客厅的方席上,等来的却不是严正雨。
“铭儿哥哥~”
“暮然?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慎思铭起身正要走下台阶前去迎接不速造访的唐暮然,却不想他脚步更快些,一个闪身坐在慎思铭旁边,两个人的距离近到甚至可以清晰看见对方眼中的血丝。
“也没什么,掌门有东西要我带给你。”
“什么呀?”
也不知怎么,慎思铭的心理总觉得唐暮然有些不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怪怪的。
“铭儿~哥哥!”
“嗯?”
这小子从未这么恶心的叫过自己啊!不等慎思铭细做斟酌,唐暮然双目凝视他的脸,二人对视的瞬间,慎思铭着了魔似的也呆呆地看他。
此时,严正雨几乎被猉云提着,百般不愿地走了进来。
“你用得着这么害怕他么,又不是没见过……”
“卧……c……槽???”猉云不知所措地杵在那。
“别看他眼睛!”严正雨大喊并蹿过去推开猉云,而后无比熟练地先结成一个防御法阵,接下来一张灵符不等焚毁殆尽,一神一人就消失在慎思铭的会客厅。
就在他们消失的那一刻,防御法阵连同方才严正雨身后的青铜鼎一齐被唐暮然掷来如同暴风雪般的石子击个粉碎,连外门都不曾幸免,木屑如同棉絮一般与沙尘暴似的灰尘在那招式后缓缓飘落……门框上下还连着些榫卯结构,咯吱咯吱地随风颤抖,仿佛是浩劫过后的哀嚎。
唐暮然再度勾起他的下颌,温柔的笑与他另一手都快将慎思铭喉骨捏碎的动作极度不相称。他舌尖轻舔慎思铭嘴角的血液,对面之人被他掐着脖子,脸憋得通红,毫不反抗,甚至像是心甘情愿!
方才的视觉冲击对于猉云而言,简直太过于接受无能。芝兰居,严正雨不知在一旁烧着什么,嘴里嘟囔着,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猉云像才度完劫,原形差点给吓出来,连头发都变成了橘粉色……
他与严正雨进会客厅时,慎思铭与唐暮然正忘情地拥吻着……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有七情六欲,唯独慎思铭!他简直能把人气死!活该单身!
不对……他单身多年难道???是因为……可是!他就算真的与唐暮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么多年,没道理发现不了,现在才撞见啊!!!还撞见得这么不是时候!
“糟了!老头儿有危险!我得去救他!”
猉云一爪子拍在严正雨背上……
“哥!疼啊!咳咳咳咳……我……咳咳咳咳……”严正雨咳了一地的血。
“小雨!!!那个……对不起我……我忘了收力了,你没事吧?”猉云回过神来,把爪子变回人手,上前去扶蹲在地上咳血的严正雨。
“你……你离我远点!”严正雨半翻着白眼说道。
猉云忙收手也蹲在一边,一脸愧疚地看着他。严正雨是个弱鸡没错,好歹师从雾凛仙都,绝不会被他一爪子就能拍到吐血……那方才他?
“你别去,院长有人救……带我去找……找沁姐……兰沁师父,累死我了……”严正雨缓了一会儿,就半死不活的朝猉云栽去。
“你没事吧?小雨???”
“没事……个屁啊!肺疼!你那是手么!咳咳咳咳……”
“抱歉……我这肯定不是手啊……师尊……老头儿他有危险!我得去救他!对了,我得去救他!”
严正雨生无可恋地瞪了他一眼,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站住!院长没事的,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你知我知,谁都不能说,包括院长问起你。还有,我有事啊!疼……轻点扶!骨头要断了……疼疼疼……”
“好……”猉云从方才起,好似见到了另外一个人,而不是眼前这个公认废物,他很快又恢复了那个胆小又怂的样子,猉云有些懵,终究是选择了信任,带他去找兰沁了。
这边会客厅里,两个人依旧亲昵非常,慎思铭身高的缘故,即便跪坐在冰蚕席上,依旧显得非常大只。唐暮然扯着他的衣领,将头埋进他的脖子,在脖颈一侧贪婪狂饮慎思铭的血。
被咬的那个目光呆滞,还将手放在唐暮然背上,仿佛是在安抚对方:慢点喝,别呛着了。
他衣领与脖子的殷红正逐渐蔓延,慎思铭面色惨白,每一刻都有明显的生命迹象流失。
四周逐渐弥漫起潮湿而又阴冷的雾气,唐暮然觉察到异样,停下了暴行,一挥衣袖,飞沙走石尽被这里的水汽湮没,都变作了地上的尘土。
嘀嗒……明明这里刺骨得冷,石桌上积累的水汽汇聚成水滴,沿着花纹滴在木台子上。
唐暮然推开慎思铭,他颈侧狰狞的伤口眨眼间便愈合,人也像是失了魂一般向后栽去。
“肃儿,你都做了些什么!”责问声回响在唐暮然的耳畔,无法追溯是从何处传来的。
他擦擦嘴,懒懒地笑答:“没做什么呀,不就是饿了?铭儿好像还挺喜欢被我这样的,你来的不是时候,不是么?爹。”
“肃儿!跟我回去!我有话说。”
“那就在这说吧,不然,就动手对么?我可是你亲生的,带了多少雾镇?嗯……我闻闻……不少,还是爹知道疼女儿,他们都是晚餐么?”唐暮然坐在慎思铭身边,扯过他衣带上的流苏放在手里把玩。
“肃儿!你够了!我不想跟你动手。”
“哈哈哈哈哈……我也不想,这样吧,你把他们都送给我,我就把铭儿还给你,还跟你走。三魂七魄起誓,敢么?爹,你好歹出来看看我,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你就不打算见我一面么?”
唐暮然揪起晕厥过去的慎思铭,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枕好,信手拈来一根银针:“铭儿的命可在我手里,爹,你好绝情啊,徒儿都不救么?”
“肃儿,你到底要什么!跟我走吧,我们好好聊聊。”
唐暮然怒吼道:“那你倒是出来啊!去哪?你出来啊!你出来看看我!”银针,也有一半刺入了慎思铭的太阳穴。
“肃儿……我答应你,他们都可以是晚饭,你住手!”
“这样啊……爹,你真好……我是你亲生的,所以,我信你么?唐斌!!!起誓啊!你敢不敢!”
唐暮然怒吼着将银针完全刺入了慎思铭的颅内,慎思铭睁开眼,没有眼白与瞳仁,眼眶内皆是两片血红。他才不是真的要吃人饮血,只是恶趣味罢了。
“肃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石桌上,最后一滴还未滴落的水滴凝结在雕花的边缘……
清晨,慎思铭醒来,与他往常的起床时间相比,要晚了近半个时辰。今日凌云峰徒众拜师,全雾凛仙都有目共睹。院长迟到得话,那就是灾难了……
他使了个清洁的咒术并迅速换好衣袍,弹指间到了云悠殿。不知是不是最近过于繁忙的琐事外加没吃早饭的缘故,竟然,久违的头晕了起来。炫目的阳光刺得他一阵反胃,脚下一软……
“铭儿哥哥,你没事吧?”
打开穹顶的云悠殿视野非常开阔,唐暮然的脸被阳光照得更加惨白,白到刺眼。他扶住差点摔倒的慎思铭,标志性治愈系的微笑看久也就习惯了,可慎思铭今日却格外觉得这笑容看了起鸡皮疙瘩。
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使他沉默着推开唐暮然,自己在众人的关注下,跌跌撞撞走向唐斌身边的席位。唐暮然也只得尴尬地笑笑,坐回位置。
就像是宿醉初醒……
唐斌见状也过去扶了一下,神色来看有些担忧?这倒是让慎思铭惶恐,微微行礼,而后落座。
四大尊者,现在还有三位,无云峰依然空着。大家心照不宣的觉得,慎思铭要替补颛顼从辉的空缺,照本宣科进行些个繁文缛节后,理所应当的尊者传位并没有到来。余下的凌云峰弟子落座在她们的位置上,除了冰凛严正雨,其他人身边都很空,好多空座位自然消失,掩耳盗铃的空缺,更平添一丝悲凉。
拜师,是弟子在给定的人选范围内,自愿且双向选择的。
每位师父的面前都有一个盒子,而弟子,则手里有一枚刻着自己名字的玉章。心怡哪位师父,就将玉章放进盒子里,如若没有被当场退回,那就表示拜师成功,跪下磕头后,去一边的等候席位待命。退回得话,就只能拿上自己的玉章,去拜下一位了。
由于这些人的特殊,被当场退掉的可能并不大。坐下有水灵根弟子,现在已公认是实力与颜面的最好佐证。
不过拜师归拜师,所有人依然要在凌云峰修行,而不是跟新师父回山。
三十几个人早早拜师,已在等候席原地待命,慎思铭面前的盒子依旧无人问津,好在它不是透明的,不然就是公开处刑了。这次拜师,韩邵也在。唐暮然被掌门临时取消了收徒资质,这倒是让大家格外失落。
很少把自己穿得这么正式的兰沁面前,也多了个收徒的盒子,还有不少姑娘将玉章投放进去。
慎思铭盯着严正雨……盯得他发毛,严正雨早给自己算过,他的师父不是兰沁。是要遵从自己来这里的初心去选兰沁,还是根据卜算的结果去选韩邵?兰沁主讲药剂通识,这对于严正雨来说正是短板,长期下去必定是无聊且没有丝毫意义的……但是兰沁好看呀!
冰凛天生白发,是场下这么多脑袋里最显眼的。他依旧坐在严正雨身边,两个人谁都不动,在几乎空场的候选座位区愈发明显。
慎思铭众望所归,目前还没有人拜师。
严正雨犹豫着看向冰凛,小声嘀咕:“你选谁啊?”
“……”
“快点选啊!”
“又不限时,急什么。”冰凛低声答道。
“都没人了!你看不见么!”
“你不也没选!”冰凛回怼他。
“小凛你先!”
“凭什么?”
“凭你厉害,快点选!不选我推你出去了?”
“你年长,你先。敢推我你也跑不了!”
严正雨此刻回避了韩邵兰沁二选一的问题,只顾验证自己为他卜算的卦象。
两个人的举动甚至有些好笑……慎思铭黑脸看着他们俩的日常嘴贫,你以为你说话声音小,别人就听不见了么?一些被邀请而来但没有拜师资格以及云川与雾凛仙都结盟的其他修仙教派代表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还有些雾凛仙都其他主峰的亲传也纷纷憋笑。
“小凛……你先选吧……我求你了……”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冰凛轻轻叹气,无奈地瞥了对方一眼,起身去选师父。
严正雨似乎格外激动,抬头去看正喝茶的掌门唐斌,这场拜师盛会,唐斌面前是没有玉章盒子的,自然不收徒。肯定啊,不然岂不是要叫慎思铭师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院长成了大西轰……这想想就非常诡异对不对?
“啪……”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严正雨万想不到是这样的展开。
冰凛绊倒在第一级阶梯上,以那为轴,滑过一个糟糕的弧度,五体投台阶……
他身高恰好与台阶终止契合,脸摔在最后一级阶梯的棱角上,即便有地毯,看起来与听起来都非常疼……冰凛轻微的闷哼声也证实了这一点……
雾凛仙都历届拜师大典从没有人在众目睽睽下摔得如此狼狈,成片的笑声碍于唐斌,并没有太过于明目张胆。慎思铭单手捂脸……不知是在隐藏多么精彩的表情。
他摔倒的同时还有一声让人无法忽略的脆响,冰凛的玉章飞出去正打在镇邪铜鼎上……铜鼎无差别攻击使得那枚约有拇指长度,扁条型的玉章碎成了灰。
“小凛……你?”
“没事。”
他从座位离开去看冰凛,冰凛缓缓与地毯一同沿着台阶滑下,擦擦鼻血,在严正雨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爬起,有些晕……连正在啃凉果的掌门都差点咬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