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只是同学？”男人挑起眉，神色促狭地看着她。

“他……他好像喜欢我，不过我对他没那个意思。我比较喜欢……嗯……成熟一点的。”女孩害羞地低下头。

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她有点恼怒地想。

也许是她的心理作用。她觉得男人听了这话，嘴角像是挑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女孩的心怦怦直跳，只想赶紧把话题岔开，又不知怎么开口。刚好此时走到了小胡同的尽头，她飘忽的目光在堵死的墙上逡巡了一圈，没看到男人说的小门，这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开口：

“大哥哥，你记错了吧？哪有门啊？”

身后的男人没应声。

巷口的路灯把男人的影子投射在高大的砖墙上，李小涵看着那黑黢黢的一团蓦地剧烈一动，顿时心中一阵恐惧，声音细若蚊鸣：“大哥哥？……唔！！”

女孩刚转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的人，便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发出的声音生生卡在嗓子里。男人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柔嫩的脖颈，力道大得仿佛立刻要将其折断。惊愕伴随着窒息感，她甚至忘记了抵抗。

一阵眩晕中，她觉得眼前背光站着的不是个人，而是黑暗中彷徨的恶魔。直到一大片云消散开来，借着月光，她放大的瞳孔才终于清晰地映出了男人的脸——金丝眼镜不知什么时候被摘掉了，跟着摘掉的是那一脸伪装出的斯文和友善。男人咧着嘴笑着，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月光打到一排露出的白牙上，泛着森森的冷光。

飘忽不定的云再度遮住了虚弱的月光，将阴暗角落里正在发生的罪恶彻底掩埋起来。巷口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嗞嗞声，忽闪着挣扎了几下，终于“啪”的一下罢了工，留下一片漆黑的死寂。

两个多小时后，相隔不到五公里的中央广场，“不夜节”最精彩的环节即将开始——

按照惯例，到了午夜十二点，中央广场上方将会有几百朵形态各异的烟花一齐绽放。与此同时，广场正中高高架起的舞台上，将会请来当红的明星，伴随着主持人调动起来的气氛向广场四周投掷各种礼品。许多礼品都价值不菲，有的甚至直接内含现金的兑换券——虽然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但是的确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大型活动的举办必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人民群众固然开心，可这天晚上所有的保安都要彻夜加班，分散在广场的各个角落，睁大双眼提防着纠纷、闹事、扒手等等。当然，最可怕的还是要随时防备可能发生的踩踏事故——比如现在广场东区似乎就有些不详的征兆:

此时主持人已经开始了零点倒计时，上万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向舞台中央挤去，阵势宛如一个大型的早高峰挤地铁现场。为了凸显烟花的色泽，广场上的探照灯刻意调低了亮度。一片昏暗的混沌中，人们挤做一团，前人的背紧压着后人的胸，非得要用手臂略微护着才能留出些喘息的余地。

“十！”

“妈……妈妈？妈妈！”

“九！”

“岚岚？这儿！这儿！哎别挤……妈妈在这儿呐！”

“八！”

“喂！别推了！再靠前那奖品也轮不到你头上!”

“七！”

“说你呢！还挤！再挤我叫保安来了！”

“六！”

“啊！怎么回事！别挤……啊……救命！别挤了！”

“五！”

“有人摔倒了！都让开点儿！有人摔倒了！”

“四！”

“让开！让开！保安！”

“三！”

“都他妈闪开点儿！没看有人摔倒了吗……别推我！至于那么好看吗？非得往跟前凑？”

“二！”

“喂！小伙子，没事儿吧？用我扶你起来吗？”

“一！”

“喂！喂！没事儿吧？!快叫救护车！”

“零！”

无数朵绚丽夺目的大礼花在夜空中炸开，宛如空袭般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五颜六色的小礼品布袋从舞台中央喷泉似的洒向四面八方，在人群中掀起一阵带着疯狂的骚动。

然而东区的这一小片的人却对此无动于衷，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死死地凝注在了中间空地上，蹲下又站起的保安那两片翕动的唇上——

那唇一开一合，轻轻吐出三个字，竟掩盖了周围的一切喧嚣：

“他……死了。”

一大团烟花刚好在空地上方绽开，照亮了死者戴着的大号黑色口罩和棒球帽。帽沿下略微露出的金丝眼镜框上跳跃着变幻不定的色彩，伴着烟花的陨落，倏地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