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开始审理的吉娜案子，情况如何？”

酒桌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又嘈杂了起来。

主簿笑着站起来，视线转了一周，说到，“啊，那件案子，因为很简单，已经审完了。”

“是嘛，怎么判的？”

“这，……那个吉娜的卖身契，和格斯当家的协商好了，作废了嘛，恢复自由身，该干嘛就干嘛。所以莫莱辛上诉的事不存在了，那误会也解除了，已经当场释放了。”

“……”

“哈哈，殿下，新上来的松花鱼，尝尝——”

“没有了吗？就这样？”

“啊？”主簿疑惑的陪着笑，一时没反应过来。

“赔偿呢？既然是误会，莫莱辛在监狱里受到私刑，赔偿的费用呢？格斯残害平民少女，受到的处罚呢？给吉娜的损失赔偿呢？强行兼并的土地呢？”

“殿下，吉娜这一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主簿说得情深意切，而其他人似乎也觉得基尔巴特问了很奇怪的问题。

“这可是再三妥协的结果了！”

“对啊对啊……”所有人随口附和。

“所以，格斯一家没有收到任何处罚，连银子都不用赔付，土地不用归还？”

酒桌再次安静了一秒，又似乎没听到一样开始扯着漫无边际的话题。

“殿下，律法没有明确的规定啊。我们也很难做。”主簿在宴会结束后，悄悄的凑到基尔巴特耳边说。

基尔巴特阴沉着脸走在大街上，街道两边的铺子摆满了各色物事，偶尔几句吆喝，安畅悄悄的跟在身后，像个隐形人。基尔巴特浑然不觉，周围纷纷扰扰的生活，带着烟火气钻入他的鼻子。他吸了吸鼻子，想，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突然前方一大片阴影飘过来打断了他，

“莫莱辛！”基尔巴特有些惊喜的看向他。

“你怎么样了？”

莫莱辛换上一袭青衫，戴着方巾，一派儒雅。

“多谢殿下关心，昨天已经出来了，没什么比在人世间自由走动更好了。”

基尔巴特拉着他，“看过医生吗？”

“看过了，多谢殿下。”莫莱辛拉回了袖子，瞥了眼周边，“殿下，不如去坐坐，鄙人倒知道一个好去处。”

路越来越幽僻，石板巷子的尽头，斜斜的挂出一支旗子，上书写一个大大的“酒”字。

“汪叔，来一壶竹叶青，要两个酱菜。”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应了一声，“哎——好嘞”，懒懒散散，像是个抠脚大叔的声音。

莫莱辛带着基尔巴特直接去了二楼一个小包厢，两人坐定。

不一会，一小坛酒，两个杯子，两碟酱菜就端上来了。

初看，基尔巴特内心有点嫌弃，随意抿了一口。

没想到这酒格外的香醇，带着竹叶的清香。

“好酒！”基尔巴特没忍住赞出声。

莫莱辛笑着说，“香吧，这家酒馆巷子深，偏僻，不过爱酒的人总能找到的。我跟这里的老板也算是旧识。”

酱菜是一碟糖醋酱菜和麒麟菜，极其简单。

基尔巴特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刚刚在酒楼里压根就没吃几口菜一样，事实上确实是，气都气饱了。

“殿下，想必已经了解了昨天的案子处理结果了。”

基尔巴特闷了一口酒，厌厌地说，“是啊，结果就成这样了，城主跑了，估计是怕两头堵，干脆走人。吉娜怎么样了？”

“唉，她也没个亲戚可投奔，我凑了点钱，给她租了个房子，在朱雀街头。可能要走她母亲的老路，做织工吧，不过我托人给她找了一个比较靠谱的主家。”

“那吉娜这一户人家的土地算是要不回来了？”

莫莱辛点了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是啊，没办法……从来都是没办法。没人想让这个国家变好，那堆老臣最爱闲扯，永远说不到重点，克罗斯，看似站在我这一派，实际上内心藏奸，父王，父王整天说要□□，□□，我……我连句话都说不上……”

“殿下，您有些醉了，这酒虽然好喝，后劲很足的。”

“是吗？”基尔巴特看了看酒杯，眼圈红了一圈。

莫莱辛收了收表情，“殿下，吉娜一家的遭遇不是个例，不单密西西城有，其他城池都出现这种状况，分给农户的土地被权贵兼并。中央财政困难，外敌虎视眈眈，百姓在赋税下苦不堪言，甚至边远地区流民聚集。殿下不想做点什么吗？”

基尔巴特沉吟了一会儿，“月影律法要改，这点我知道，只是先生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朝堂上，能够帮我的人屈指可数。”

莫莱辛站了起来，向基尔巴特鞠了一躬。

“辛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愿意为殿下，为月影国，为百姓竭尽所能。”

这一躬身，朦朦胧胧中，仿佛大山般未来的力量抗在了基尔巴特的肩上，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