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阳蹲下身,耐心地问着她印象中家门口的模样,听着她回答里的一些模糊的线索,拼凑出了个大概,终于寻到了她家宅邸的后门,想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顾青阳抬手敲着门,里面慢慢有人动作,伴随着一阵交谈声传过来。
“几日前我去给夫人置办物品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一个从乡下来的孩子,身上穿着类似虎皮的东西,当时我就觉得准是那个县家少爷看那孩子长得还行,故意站在人家面前等着撞。”
“你说的是半年前上任的县爷家的二少爷?”
“不就是他吗。”
“听说他有些特殊的癖好?”
“什么叫听说啊,本来就是,原先有些贫苦家的孩子被他看上还不是敢怒不敢言,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送进去的孩子都......”
“几乎都没有活着出来的,都还是男孩子,今天可不,那二少爷身边带来好几个壮实的下人,把原先进城的孩子围住了,不知道......”
门被往里打开,门上的狮子衔环拉出清脆的撞击声,门口只有粉红衫女孩一个人站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除了空荡荡的街,什么也没有。
顾青阳跑在街上,时不时撞上了人,连头也不回,把一切骂声甩在身后,他极尽目力寻找孟云言。
可是他找不到。
心里的懊恼变得越来越重,明知道的不该离开孟云言的,可他还是疏忽了,无数的想法浮现出来,如果是在这一处搁置着孟云言无法忘怀的事情,如果孟云言的神识一直停留在这里,他阻止自己往下想。
天上飘起了雪花,这里已经比起雪原来说已经好过太多,可是顾青阳只觉得嗓子干得发涩。
他刹住了脚,忽的停下来。
孟云言从五六阶的石阶上滚下来,他咬着牙爬起来,继续横冲直撞地只顾往前奋力跑,他后面紧紧跟着追出来的下人。
或许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大腿不知撞上了什么,孟云言尽管尽力跑出一段距离后却只能扶住墙根往前走,一只腿拖汲在身后,手贴扶着这只伤腿侧。
孟云言脸上刮擦出一道道血痕,脖颈上浮出大片的紫色,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下人从后面追上来,脸上扯出一丝哂笑,双手抓住孟云言裸露出来的脚踝,慢慢往后拖。
十指在地上抠出十道长直的挖痕,孟云言面色苍白,片刻后便失了神,他眼睛里灭了最后的光,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像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任由人拖拽着走。
连着剑鞘的黑色长剑,刹那间飞掷过来,砸在外墙上咔地一声响,瞬间几条裂纹围着中心攀延往外延伸,砸出的灰沫子在空中飘散开,进了愣在原地的下人的眼里,下人倒在地上揉着眼睛。
踩在薄雪层上的吱呀声,随着脚步,往近处响过来。
一步一步,踩得极重。
下人终于睁开了被揉得红肿的眼睛,一双黑色靴子立在自己面前,冰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滚。”
将深嵌在墙体中的剑拔出,墙被穿透出一个洞,往里看去可以窥见府邸里的庭院样貌,下人被突然出现的顾青阳吓得不知所措,在顾青阳扬手的动作里,才突然惊醒过来一样,蹒跚逃走。
孟云言还趴伏在地上,鼻腔里喘出细微的呼吸。
顾青阳俯下身,抱起孟云言半个身子,手指轻轻地擦拭过孟云言的眼角。
孟云言的眼睑动了下,埋下去的眼睛终于又抬了起来,慢慢偏过来,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来人,瞳孔又急剧地收缩,他还不大灵便的手脚开始在顾青阳怀里乱动,挣扎着,奋力想把顾青阳推离开自己。
抱住孟云言的有力的双手没有松开,孟云言还是在反抗着,他无意中拉过顾青阳的左手,张开嘴用力咬了下去。
虎口崩出黏稠的血,顺着孟云言嘴角流过下巴,滴到地上,顾青阳不做任何反应,任由着他咬,另外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孟云言还在加力,虎口处能看到翻出来的肉,孟云言的牙齿几乎将要其咬穿。
孟云言踢着的脚,蹬在了顾青阳的小臂上,一个无力,顾青阳放开了他。
孟云言拖着一条腿,往前跑,倒不如说是走,他实在是跑不起来,顾青阳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前面那个滑稽的背影,一蹦一跳的样子,他没有追上去,他怕吓着了他。
现在的孟云言就像一只狼崽,露出利牙,只能用一副凶狠的样子来抗拒所有对于他来说陌生的一切。
那个背影并没有滑稽多久,因为体力不支,在不远处直接倒了下去。
顾青阳垂下没有知觉的左手,温润黏稠的猩红灌进指缝,在指尖汇聚,再大滴大滴地落下。
他走过去,血也滴了一路,单手托抱起孟云言,他发现他真是轻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