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刚才那辆车，刚才的人——只不过现在多了个把自己往后座一塞假装哑巴的乘客，开车的换成了两小时前还是客人的谢云峰。
“我有一段时间没开了。”谢云峰道，“有点担心。”
“师兄你别这样，”后座上颜露开口了，“这样说让我不敢坐车了——我能现在下车吗？”
江延晟回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下去你就没机会再上来了，颜露。”他说，“你可想好了，站在路边被人认出来的风险和之后的麻烦。”
“你想想程姐要是发火……”谢云峰在旁边添油加醋，“啧啧啧，那效果。”
颜露：“……哦。”
其实她很好奇，为什么江延晟不趁机答应，顺势创造一个美好的二人世界。
但仔细想了想……也许江延晟是在犯怂。
想到这里颜露简直要笑出声来，幸好她人在后座，前面两个人注意不到她拼命忍笑的扭曲表情。
一路上几人都很安静，谢云峰紧张兮兮地开着车，鬓边汗都出来了。直到临近华京戏剧学院，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今天这件事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江延晟忽然道，“我本来就打算搬家了。”
颜露没什么反应，谢云峰打了把方向盘变道，问：“怎么突然要搬家？”
“也不是突然，”江延晟道，“这房子不是我的。”
“……嗯？”谢云峰没听懂。他把车停在停车线后面，趁着红灯看了眼江延晟：“不是你的？”
颜露本来听到“搬家”没什么反应，却在这时往前一顷，抬头插嘴：“你跟他说了？”
“说了。”江延晟回过头道，“怎么？”
颜露对上他的目光，默默地选择了退缩。
“哦。”她重新靠回后座靠背，低头玩手机。
谢云峰看了眼江延晟，“……我要回避？”
“不用。”江延晟又瞪了眼颜露才转过头，一脸云淡风轻地对上谢云峰的视线：“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年旧事而已。”
三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那房子是秦莺的。”江延晟道，“当年算是她的‘遗产’……但她可能要回国了，我不想继续住在这里。”
“那你能住哪？”颜露又开口，“江延晟，你得认清现实，你现在买不起房子。”
江延晟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不用你操心。”
“你可别去住学校附近的那间公寓了。”颜露道，“你现在走在大街上已经能被人认出来了……而且你想想我们学校那些疯狂的妹子。”
江延晟：“……我知道。”
谢云峰一直没说话。他紧张地抿了抿嘴，仔细观察着路况，两只耳朵却竖着，听兄妹二人的谈话。
“你要不就……还是找个朋友家住下呗。”颜露道，“你这样的住在哪里都很让人不放心啊。”
我哪样？
但江延晟不会这样问，他只是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
谢云峰继续看后视镜里的路况，心想颜露这个师妹还是挺有意思的……而且这不是变相给自己助攻了吗？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回头给她买个包怎么样？
“颜露，”他忽然问，“你宿舍离哪个门近？”
他不想给颜露说出更多主意的机会，便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还是在五幢吧？应该是走南门。”
“不不不，我在四幢，在西门那边。”颜露道，“暑假之前刚刚搬了寝室……不过师兄你还是走南门吧，西门那边这几天在施工，乱糟糟的。”
“好。”谢云峰点了头，便拐上一条路往华京戏剧学院南门开过去。
江延晟转过脸往窗外瞄了一眼：“外面人不少，我觉得风险有些高。云峰，你要不要戴个墨镜？”
“嗯？”谢云峰也看了眼窗外的人流，不知为什么聚集了不少年轻人。他便点点头：“好。”
江延晟找出自己那副墨镜，打开递过去。谢云峰接过来戴上，两人都有种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的开心。
颜露见状想起自己也忘记了遮脸，便拍拍副驾驶的靠背：“江延晟，我的墨镜帮我拿一下。”
江延晟拿出她的红色镜盒，直接递到后面。颜露接过镜盒，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呢，还得自己动手——有了外人忘了妹妹，嘁。”
江延晟微微侧过脸：“他不是外人。”
颜露的动作顿了顿，发出一声极其刻意的咳嗽声。江延晟假装刚刚没说话，谢云峰则是假装没听见。
等颜露戴着墨镜、拎着一个包从车上蹿出去，“砰”一声关上车门，车里那种不知所措的暧昧气氛才开始慢慢发酵。本来以他们的关系，在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并不难，但两人各自纷乱的心思和颜露刚刚似乎无心的话，让他们都觉得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
“你……”
两人对视一眼，江延晟率先开口：“我怎么？”
“……我就想问问你今晚吃什么。”谢云峰道，“我跟阿姨说一声，让她准备一下。”
江延晟很想说其实他会做饭，但想了想自己的手艺，默默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想不到谢云峰侧头看了过来：“你会做饭吗？”
江延晟：“……”
他应该会还是不会？
据说谈恋爱时想抓住一个人先要抓住对方的胃。虽然他做饭说不上黑暗料理，但绝对不是能抓住人胃的水平。
起码他的水平已经被颜露和夏瑜两个人嫌弃过了。他可不希望来谢云峰家里做了顿饭，导致自己在谢云峰这里的分数扣掉一些。
江延晟陷入了纠结。
“你也不会啊。”谢云峰看他沉默半天还以为是否认，松了一口气：“我也不会。正好，我给阿姨打个电话。”
江延晟：“……”
得，不用纠结了。
“糖醋排骨吧。”他说，“其他的我无所谓，你看着弄。”
谢云峰挂上蓝牙耳机给阿姨打了个电话。江延晟心里五味杂陈——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亏，但仔细一算也没什么损失。
就是这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忘了。”江延晟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等想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