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在医院门口稍稍一停，按了几下喇叭。后方一辆一直跟随的汽车跟着刹了车，停在后面。

救护车打算拐进医院，但拐弯拐得极慢。后面那辆黑色的轿车试图鸣笛，但没什么用。它等了几秒，忽然一打方向盘拐上左侧车道，从救护车旁边超了过去。

虽然很晚了，但医院仍然不停有人出入。这些人有的见到救护车慌忙避让，有的仍然慢腾腾地按照自己原来的路线走着。保安不得不出面让他们停下来，好让救护车一路开到急诊大厅门口。

江延晟被人从救护车里推到了急诊大厅。负责接诊的医生看了他一眼，愣了愣，简单问过病史，转过头就往抢救室跑去。

“哎……”颜露刚想叫住那医生，一个护士跑过来飞快地给江延晟量了体温血压脉搏。量完之后她疑惑地看了这群人一眼，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把这人送到医院。

生命体征一点问题都没有，人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她问：“他怎么了？”

颜露眨眨眼：“他说他头痛，然后突然间看不见了。”

护士神色一肃：“你们等一下，我去叫医生。”说完她跑开，换了一个护士过来。

后来的护士一边跑一边大声问：“观察室还有床吗？”

分诊台护士扭头回答：“还有，观+1空着。”说完又转回去，应付刚来的病人。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开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此时他们也到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跑进急诊大厅，把等在那里的病人和家属都吓了一跳。分诊台的护士瞅了他们几眼，把手放在了面前的内线电话上。

闭着眼的江延晟皱起眉头。

颜露站起来，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交涉。她已经通知了江延晟的经纪人和助理，最后商议让节目组留下一个工作人员等消息。一群人瞬间又只剩了一个，分诊台护士稍微放了心。她看了颜露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有新的病人挤过来，她便转眼忘了这件事。

这会功夫，江延晟被安置在了观察室一张临时床上。他微微睁开眼，看了颜寒一眼。颜寒心有灵犀地把脑袋凑过去听他想说什么。

“我想起来一些细节……是那个人教我的。”江延晟声音很低，语速很快，句子很短，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声，“学医也是因为他。他教我解剖学，教我做手术，教我麻醉，教我注射药物……”他轻轻咳嗽起来，不得不闭上了嘴。

颜寒觉得他的大脑没法转了。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他只恨刚刚没有开录音。

“哪个人？”他问，“差点绑架我的那个，还是……”

“凶手。”江延晟言简意赅。

颜露正在这时回来，她看着一脸愣怔的颜寒，问：“怎么了？刚才医生有说什么吗？”

颜寒回过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走廊尽头一群白大褂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江延晟在哪里？”打头的是一个戴口罩帽子的女医生，她急匆匆跑过来，白大褂都没扣好，露出里面绿色的衣服。颜露下意识挥手示意，立刻被她捕捉到。后面一群白大褂都跟着她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女医生先是看了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江延晟，又转脸问跟在身边的接诊护士：“他怎么了？”

江延晟诧异地睁开眼，张张嘴：“张老师？”

“小江，你醒了？”女医生弯下腰去看他，“感觉怎么样？”

“家属说是头痛，然后突然失明，急救车送过来的。生命体征好的，血压120／76，检查暂时没有。”站在一边的护士道，“刚刚汇报了裴医生，他说考虑腰穿看一下。”

“别……”江延晟艰难地开口，“别腰穿。”

做完腰穿后的头痛一天套餐他并不想要。

张医生问了江延晟具体经过。

“我一直有偏头痛，”江延晟有些窘迫，“今天又复发了，没来得及吃药……唱歌的时候就发生了先兆症状。现在光感已经恢复了，我觉得问题不大。”

“头痛好些没有？”张医生问。

“比刚才好一些。”江延晟道，“先兆症状也减轻了。”

“有乏力吗？”

“肌力都很好。”江延晟笑道，“神内那一套应该都没什么异常的。我就是偏头痛而已。”

张医生查了查他的瞳孔，检查了颈部，点点头：“看起来是问题不大。”她想了想，冲身边的医生吩咐道：“叫个实习同学过来，给他拉个心电图。”

“是，张主任。”那医生应道。他看一眼颜寒，问：“病人的社保卡带了吗？”

颜露见江延晟一听“心电图”就绝望地紧闭起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把京墨的那个大包递给他。颜寒从里面翻了一阵，翻出社保卡递给那医生。

后面一群白大褂也纷纷围过来。颜寒瞄了一眼他们的胸牌，好像有不少主治主任。他拽着颜露往后退了两步，不想其中一个白大褂伸手一拉床边的帘子，把他俩挡在了外面。

颜寒和颜露：“……”

颜露离得近一些，她听见有个男医生问：“小江啊，外边那两个都是你什么人？要不要我们帮你叫家属过来？那两个年纪轻轻的，靠谱吗？”

颜露：“……”

不是别的什么人，是正正经经的家属。一个有血缘关系也有法律关系，另一个只有血缘关系。

她还没说话，就听见旁边那张床的家属小声聊起来：“那么多医生来看，莫不是要死了哦。”

颜露横了他们一眼。

“行了行了。”颜寒把她的脑袋掰回来，“你没戴口罩呢，悠着点，回头被拍了有你受的。”

“可他们说话也太难听了。”颜露小声说。

颜寒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他更压低了声音，“总不能在这里闹起来吧，延晟这么多老师都在，给他留个面子。”

颜露哼一声。

帘子迟迟没有拉开。颜寒站在那里，听到里面隐约有人说了句：“给他查个体。”

另一个声音笑道：“延晟没有大碍，那给我们实习同学当个标准病人吧。”

颜寒听了听觉得问题不大，又看了两眼还在生闷气的颜露，跑到护士台要了两个口罩，拿过来递给颜露一个，自己也戴上。

“那两句话，”颜寒悄声说，“不对劲……他的语气，你注意到没？”

颜露一凛，道：“发现了，他在模仿一个人。”

颜露作为演员，在这方面更敏感一些。她感觉江延晟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都在极力地模仿什么。

“这种语气我听过。”颜寒不确定地说，“他当时的表情你还记得吗？还能再模仿一遍吗？”

颜露点点头。

“那我们等他好一些就去找夏瑜。”颜寒道，“我觉得……我当年的猜测可能对了一半。”

颜露沉默一瞬，问：“什么猜测？”

颜寒正要回答，床边的帘子被拉开。白大褂逐渐散去，那个张主任离开前还拍了拍颜寒的肩：“小伙子，好好照顾你朋友。”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颜露，“辛苦你们小两……你们俩。”转身走了。

颜露：“……我觉得她以为我们俩是情侣。”

颜寒翻了个白眼。

江延晟的床边空了出来，但颜露和颜寒还是不得近身。片刻后，一个护士提醒颜寒去缴费，他便留了颜露一个人在床边。等他回来，发现床帘又拉上了，颜露抱着手臂站在外面，脸色极为无奈。

“怎么了？”颜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