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今日格外开怀,吩咐店家上了很多好酒,又是添菜又是劝酒,对长榆十分热情。
酒过三巡,林栖已然微醺。他通红着一张脸,舌头也不听使唤,手臂搭在长榆肩上道:“阿榆,我跟你说,我爹给我找了房媳妇儿,是礼部尚书府上的庶女,我爹说我可有艳福,这位姑娘虽然是庶女不很得她爹她大娘的宠爱,却也知书达礼,温婉贤淑。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一个月后的吉日。”
长榆夹着菜的手一抖,他就要娶妻了吗?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阿榆,恭喜林兄喜得佳人。”
林栖心微微痛了一下,一种很奇怪的情感萦绕在他心里。是啊,他有那么好的兄弟,又将要娶那样好的妻,听到好兄弟的祝福,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
可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嘴里在讲什么,他已经控制不住了。就像三年前刚见他,腿不受自己控制那样。
“阿榆,今晚我不想回家,你可否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阿榆,我觉得我应该快乐的,毕竟我生得那么好,红颜,知己都有,又有你这么个好兄弟。”
“阿榆,可是我看到你就不想娶她了,我到底怎么了?”
“阿榆,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不同一般……”
“阿榆,不走……”
第二天早上,林栖起得很晚,下意识望望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的卧房。他挣扎着起身,头昏昏沉沉地痛了,他想起来昨天晚上似乎对长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后来……长榆把他背到酒楼的客房,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栖,我不能让你错下去了……”他的眸光暗了暗,终究还是没说下去。长榆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他床边,最后吹灯离去,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关门的那一刻,重重的一声叹息。
他一定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我……不信他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如果没有,那他离去之时为什么会叹息!
此后的几次见面,林栖都觉得二人万分尴尬,是捅开那层窗户纸的缘故吗?
再后来,林栖大婚,长榆应邀前来,席间一言不发,最后强颜欢笑地敬了酒,林栖看着他的样子心痛不已,便也强笑安慰他以后二人儿女为婚的承诺,长榆最后笑了,而后离去。
再后来,长榆带领铸剑山庄辞去为宫内铸兵器的职务,全庄消失,一句话也没有留给林栖。
长榆在京城销声匿迹的第六年,林父去世。林栖本应继承正八品琴师世袭之职位,可不知为什么他上奏放弃,带着妻子和老管家甘伯离去,京城再也没有看到过昔日正八品琴师林府少爷的翩翩风姿。
后来来到这个小镇,用剩余的银钱开了这栖影琴庄,再后来,庄内种了许多西府海棠树。妻子第二年生下小烟,由于不适应偏远地方的生活环境,妻子在小烟三岁那年去世。他成日看着这些西府海棠,看着女儿一点点长大。而他对长榆的思念,也随着妻子的离去与日俱增。那么多年,他还是忘不掉那个一袭青衣略显单薄的少年,背影清瘦又倔强。这二十多年来的一切,老管家甘伯都知道 。甘伯是林栖最信任的人,在从前林府就这样。包括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西府海棠,甘伯都知道。
林栖慢慢地从回忆里醒过神来。
如今,丫头又碰上了长榆家的人,如果他再次出现,又让他该如何面对?他怅怅叹了口气,却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