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沈眠的男人从布袋里拿出了一些细碎的粉末，往尸体上一散，随即，尸体便瞬间风化。一阵夏日夜风吹过，即刻便被吹散在风中，带来一阵酸腐的气息，很快散溢在风中。而地上的血水也在沾染上粉末之时便溶解进了泥土里。

几乎就在三个呼吸间，就完成了毁尸灭迹。

看到这样的一幕，不免让霍婻想到了曾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化骨水。

看着沈眠做完这一切，沈蕴和对沈眠说：“你先离开这里吧。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疗伤。”

季濛全身靠在霍婻身上，被其支撑着。在沈蕴和那边毁尸灭迹的时候，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些视力。察觉到霍婻身体僵了一下时，还转头看了霍婻一眼，直言道：“霍哥，我没事了。”

霍婻松了口气，但面对着沈蕴和神色依旧紧绷。

沈蕴和似乎也知道季霍二人对他的敌意，所以双手上下交叠放在身前，只是站在原地。他说：“说实话，我并非大言不惭，如果我真对你们两位有杀心，你们现在恐怕已经不站在这里了。“

“就算我们不站在这里，你也不会完好无损。”季濛的言辞已经没有任何客气可言了。

沈蕴和不置可否，也不恼，将话题一转：“我看了你们的功法，却没有看出任何来由。”态度好似并没有和两人发生任何冲突，如同和刚交的朋友闲聊似的，“姑且不论霍先生你快速的进阶，季濛你这些符咒上的符文我也从没见过，是你自创的吗？”

季濛不言不语。

这样的沉默相当于默认。

沈蕴和凝视着季濛，黑框眼镜后的双眸里有了几分惊叹：“现代社会中修士们基本上只会一些简单的金木水火土这类的五行符咒，如果被其他三大家知道你有此造诣，绝对会抢着将你招揽在门下的。”

霍婻对于修士们的符纸这类能力并不了解，他先前只是觉得季濛很会画符咒，但连沈蕴和都对季濛这么肯定后，他才意识到季濛有多厉害。

只是不久前才修真入门的少年，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可即使是这样又怎么样，季濛就算对他隐瞒了什么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人都会有秘密。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这也是没办法的。

“那又如何？”对于沈蕴和恢复了初见时那份还算友好的态度，季濛没给任何面子反问道。

锐不可当的气势早已收敛，沈蕴如对两人如今只剩下友善：“我不知道你们对修士这个世界知道多少，而我见过你们后，在修士的名单中找过你们的名姓，却什么都没查到。这次再见，又得知你们连四大家都不知道，也是真的少见了。如果这是真的话，这在社会中来说，你们可就是黑户了。所以说，你们的存在要是被其他三大家的人知道了，就不会如我一样轻易地放过你们了。”

沈蕴和脸上直接展露了欣赏之色，直白地说。“我很欣赏你们。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霍婻朝季濛看过来，季濛从他眼里看到了顾虑。

相视间，最终，季濛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霍婻转向沈蕴和，直截了当地问道：“什么交易？”

“我想请你们代我去参加一个追悼会。“

季濛问：“为什么是我们？”

“修真界已经变天了，如果由我或者我的下属去，三大家的人可能会第一时间注意这件事。”沈蕴和的声音里有这一点叹息，“不要紧张，今天的两条狗已经被我处理了，包括他们传出去的所有那些消息也都拦截掉了。但我真的处理烦了，况且那天我也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做。”

早晨刚刚听过一次的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来。

沈蕴和拿出手机一看，没有接听，对季霍二人说：“抱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至于具体的情况，我到时候发微信给你们。”

如此说着，他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向两人一扔。

霍婻一把接住。

这人之前还像个反派一样登场，干脆利落地杀了一个人，结果现在又恢复了初见时那份欣赏与有礼，简直让霍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了。

“他的内息有些不畅，这里的药丸有调息的作用，相信我的话可以用用。”沈蕴和抬起手，对他们挥了挥，“那么，再见了。”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人已经自他们的面前消失了。

步入琴心境后虽还无法飞天遁地，但短距离的快速移动却是轻而易举。所以就算季濛在符咒方面有多厉害，连练气都没有只能使用固定些微法力的当下也是无法企及的。

而当沈蕴和一离开，季濛也再也撑不住了。他强忍着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呜咽，腿软地即将倒在地上，好在有霍婻紧紧抱住了自己。

“霍哥……你先带我回家……”好不容易挤出了完整的话，一说完，季濛就靠在霍婻身上，晕了过去。

在黑暗来临的那一刻，季濛的世界彻底失去了感知。

内府中的烛光濒临崩溃，微弱的仿佛一阵风就会被吹熄，可即便如此，这抹烛光却还是兀自燃烧着，不愿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等季濛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霍婻的家中。

炎热的夏季，紧闭的窗外传来阵阵蝉鸣声，往日里容易让人烦躁的声音这时倒是衬得时光的安逸。

霍婻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一只手紧握着季濛。一看到他醒过来，霍婻担忧的神色终于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安地问道：“季濛，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濛从床上坐起身，微微垂眸，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随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真是吓死我了。”霍婻吐出一口气，这下是真的松了口气。

先前因为烦恼而皱起来的眉毛也放松了，霍婻眉眼弯弯的，眼眸中泛着温柔的涟漪，脑袋凑过来，额头抵在了季濛的额头上，轻声问道：“想不想吃点什么？”

季濛愣了愣，抬眼望向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屋内的空调不断地运作，输送着适宜的冷气，床侧的窗户外照进银色的光芒，拉开来的窗帘在空调吹出的风下轻轻地飘动。

此时此刻，霍婻月牙般的眼睛里映照着季濛漆黑的双眸，里面盛着的是仿佛要将他溺毙的温情脉脉。

季濛还是呆呆地与之对视，感受到能量缓缓聚集起来，然后听到霍婻说：“季濛，接下来我想做一件事。”

沉默变成了旖旎的气氛缠绕在双方之间，霍婻缓缓翘起嘴角，其中藏着一丝羞涩和渴望：“你不说话，就表示答应了。”

季濛还是一言不发。

而等待他的是——

霍婻从椅子上稍稍站起，将一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猝不及防间，温软的舌尖探入了季濛的齿尖。

放在床上的另一只手瞬间攥紧了床单，瞳孔扩张，齿尖一个用力，凝聚的所有能量骤然爆发而出，轰然一声，椅子倒在地上，青年的背脊直接撞在了床边的衣柜上。

季濛眼神冰冷地凝视滑下来，坐到地上，狼狈地嘴角渗出血丝的青年。

青年仰着头，眼神愣怔，划过悲伤，仿佛星光碎裂，似乎完全不明白季濛为什么会如此直接的拒绝他。

“别用他的样子做这种事。”季濛下了床，指尖抹掉嘴角的血和唾液，俯视着这个霍婻说。

穿着一身睡衣，属于现代社会少年的姿态在说话间有了变化。

彷如羽化一般，少年的清秀五官以可见的速度蜕变成了成熟而俊美清雅的容颜，不算高大的身形开始长高且结实起来，长及耳朵的黑发猛地增长，瞬间披散下来，柔顺地垂直腰间。

季濛原先一身现代衣物倏然一变，成了一身仙气袅袅的白衣长衫。

然而，这宛如谪仙一般的身姿上，漆黑的双瞳中却隐有红芒闪烁，显得分外阴鸷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