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明白。”
“佛说的众生平等,是指万事万物都在这轮回之中,生即有灭,有来有去,所以我佛名曰‘如来’。”
小和尚低下头想了许久,抬起头看着闭目念经的师傅,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所以师傅的意思是今生的亏欠,来生弥补吗?那如果没有来生呢?那不就是多者永多,欠者永欠?”
老和尚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了一会儿小和尚,又闭上了眼睛。
干的起皮的嘴唇微微吐出一个问题:“多者何为多?欠者何为欠?”
小和尚一愣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想了很多,但是似乎怎么说都不对,只能回答:“弟子不知。”
老和尚接着说:“有无来生,只在乎信与不信,多者欠者只在乎人心。”
小和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回答:“弟子似乎懂了。”
远处黄沙滚滚,长河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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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道,春风里,夜幕下,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在赶路。
说是赶路,其实修行人的走路不急不缓,虽风尘仆仆,但是眉眼之间不见厌烦。
这一路上,老和尚带小和尚走九州九塞,看自然山川繁华尘间,跟他说了人间百态佛法万千。从小和尚到如今的少年和尚,转眼已经过了五年。
现在他们走的是一条宽阔平整的官道,时至春分,百花盛开,官道两旁开满了红红白白紫紫黄黄的各色花朵。当今的燕王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这条平阳道,是为了迎接燕王出游,特地种的。
夜幕下路上除了师徒两人,已没有了行人。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月光中,每一朵花花瓣上都好像飘散着细小的粉尘,隐隐发着光。春风微微,花香阵阵。
走在这样的路上真是心旷神怡,心情舒畅。
可是少年和尚仿佛想起了什么,微微撅着嘴巴,有些委屈地说道:“师傅,燕国连路都修的如此美。为何白日里化缘的那家人骂我们是乞丐,还摔了我们的钵盂。”
“我们不是乞丐,是乞士。”老和尚语气平淡的说。
少年和尚不解的问:“有何不同?”
“乞丐乞食,乞的是一时温饱。乞士乞善,乞的是一世慈悲。”
“师傅,弟子懂了,”少年和尚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所以师傅会给那些给了膳食的施主一道佛护,但是没有给白日的那家。”随后又说道,“可是师傅,弟子饿了……”
老和尚睁眼看了看自己的小徒弟,有些为难的说:“先闻闻花香吧……”
少年和尚有些好笑的说:“师傅,我又不是您,春风不解人府庙,花香不顶饿!”
走了一会儿,少年和尚欲言又止了好几遍,才开口问:“师傅,,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总是闭着眼睛?念经的时候闭着,打坐的时候闭着,就连走路都闭着,不会看不见路吗……”
“你觉得我为什么闭着眼睛?”
“我想应该是,之前我们路过的庙里的佛像菩萨像,大都是闭着眼睛的,所以师傅才闭着眼睛的吗?”
少年和尚有些犹疑的问。
“那佛像不是闭着眼,只是八分闭,两分开。八分观己观自在,两分观人观室外。”老和尚回答。
“那师傅也是开了两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老和尚笑了笑不说话。二人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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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半山腰,旧坟前,跪着一个青年。
他身形修长,穿着灰色僧服,黑亮的长发顺着他磕头的姿势滑到了地上。
他对着坟头说道:“师傅,三年之期已到,弟子谨遵师命下山收完108封遗书。”
说完,青年抬起了头,露出一张俊美异常,正邪难辨的脸。
或许是多年的修行,使得青年看起来格外的俊逸出尘。
青年起身回到茅屋,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僧服,揽起一半头发随意的挽成一个发髻,插上一根木簪。
收拾了一个不大的包裹,里面装着一个金色的檀木大日如来菩萨像,一个圆的红色檀木木鱼,和一串一百零八颗的黑色佛珠,以及一本空的《佛前遗书》还有几件普通僧服。
至于吃饭的钵盂则被他特地留在了香案上,已经不需要带走。
钵盂上还有几道裂纹,若隐若现,藏于佛莲花纹之间。
他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五年的木屋,斜背着包裹,转身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