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啊！你快滚啊！”

李靖愤怒的神情在他的眼中清晰了起来，他龇牙咧嘴，活像一只上蹿下跳的巨猿。

“老爷（总兵）！”

女人的惊叫声，男人的咆哮声，这些嘈杂的声音迅速的拉长，离他远去，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李靖狰狞的面孔。

他的样子很不好看，双目迸裂，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白花花的牙床露了出来，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哪吒脸上，一点都不斯文，不像个修道人。

他死死的盯着哪吒，似乎是想要记住儿子的脸，他全身都在颤抖，就像是癫疯发作的病人。

“把他交给龙王！不然我们大家都会死的！”

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哪吒哆嗦了一下，黝黑的眼睛中溢出了泪水。

是啊，把他交给龙王，这样还可以保住陈塘关，还可以保住他一家人的性命。

李靖颤抖了一下，他用力把哪吒扔了出去，弯腰捡起了剑。

他要杀我了。

哪吒知道自己应该反抗的，他垂下了头。

“走开，走开！”

父亲的喝骂声在他的耳畔炸起，就像天边爆出了一声响雷。

李靖狼狈的挥舞着剑，驱散了那些家丁。

这是他儿子啊，是他亲手养大的儿子啊，会跑会跳，会抱着他膝盖说话的孩子啊！他才七岁大，连枪杆那么高都没有，他还那么小啊！

“我是度厄真人的弟子，”他吼道：“我会去对付龙王！”

他扭头看向哪吒，深吸一口气，冲进了前院。

哪吒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几步，他看到父亲像个疯子一样，手舞足蹈，而那些窃窃私语裹杂着人群，如潮水般涌入了李府。

他握住了混天绫和乾坤圈。

只要轻轻一下，这些人就会像龙王三太子一样倒在地上，再也不能伤害到他的家人。

只要他把手上的法宝丢出去。

哪吒深吸一口气，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了母亲身边，颤抖的抱住了她。

但是，母亲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亲亲他的小脸蛋。

“快走！”她抱着他，飞速的往后院跑去。

“从小门走。”殷夫人的牙齿咯咯打着寒战，黑色的乌云不知怎么时候遮住了太阳，黄豆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打的人身上发疼。

殷夫人抱着哪吒跑到了李府最偏僻的那个角落，她跑的很快，就像是生了一双翅膀，风呼呼的自哪吒的耳边挂过，泪水混在雨水中，浸湿了哪吒的脸颊。

殷夫人抽搐着嘴角，她的眼睛眉毛都在跳动，她扬起了手，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

最终，那只手在他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而后，急急的把他推出了小门。

“快去找你师父。”

这是殷夫人留给哪吒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回头去找她的丈夫。

哪吒抬起头，他清楚的看到了四条龙在陈塘关的上方盘旋，怒吼。

而在李府，李靖和殷夫人被人群吞没，就连哪吒的眼力也看不到他们。

雨下的很大，水很快就漫过了哪吒的脚脖子。

他朝着陈塘关的城门跑去，在路上留下了啪嗒啪嗒的脚印声。

很快，一个稚嫩的声音划破了天空，就连震雷也因为这个声音而退避三舍。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打死东海龙君的三太子，打死东海的巡海夜叉，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怎么能连累我的父母和陈塘关的一干百姓！”

“今天，我李哪吒就剖腹、剜肠，剔去这一身血骨怀给父母，以偿这七年来的养育之恩，不再连累他们，从此，我与李家再无干系。”

鲜红的血液从城门顶端漫了下来，稀释在泥水中，混入了陈塘关的土地里。

等到李靖殷夫人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一柄长剑插在城门口，一束红陵和一个小金圈儿挂在剑柄上，长剑犹然在铮铮作响，金圈化作手镯般大小，现在还挂在剑上滴溜溜的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