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姜晖多少知道这殷勤来自何处了。
缓步走来的青年,着一身朴素青衫,长长黑发简单地挽了个髻,提着个灰扑扑的布包——没有别的装饰,也没有别的颜色,可他的容貌与风采,已压下所有喧嚣。
腹有诗气自华。
同样的道理,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有这般风华。
“多日不见,小友可好?”
“谢过挂念,小子无恙。”
江清眼带笑意,施施然行礼道,“倒是大师舟车劳顿,小子念及不免心忧,好在有姜兄侍候在旁,天伦之乐,可抵旅途之苦。”
该自我介绍了?
姜晖正待说话,却听老爸道:“此言差矣。”
然后,姜大师煞有介事地……
和江清开启了充斥着浓浓武侠风,你来我往的商业互吹。
姜晖:“……”
破案了。
总算知道为何老爸对江清推崇备至。
你们都是三岁半吗?!
见他们玩的开心,姜晖没有打断,目光转向江清搁在椅子上的布袋。
这么大的袋子……装的什么?
姜晖带着几分好奇低头,恰好隔着层网格状的镂空灰布,瞧见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浑身突然僵硬。
“小晖?”
等到姜大师想起儿子的时候,奇怪地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一尊石像。
江清摸了摸幼犬,若有所思:“他怕狗?”
“是啊。”
姜大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没有把儿子的弱点公之于众的意思,“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过以后,就多了这个毛病,连小狗都怕……”
姜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
布袋里,幼犬好奇地瞧着他。
姜晖缓了缓,道:“我没事。”
“真的没有?”
面对老父亲关心的神情,姜晖认真道:“没有。其实我只是最开始愣了一下,后来就好了。”
尤其是发现这只狗子……
是只哈士奇以后。
无攻击性犬类,伤人的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小插曲打断了商业互吹的氛围,这桌的交谈,回到了正常的频道。
夕阳温暖,暮风轻柔。
临近黄昏。
古镇的夜晚,是不对游客开放的。
周围的人们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少,仍留在座位上的,就变得分外显眼起来。
他看到了我他看到了我他看到了我。
赖和光默念着反Flag,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直到出了太白楼,才缓缓吐出一口胸中闷气。
手机振动。
今晚玄门交流会的集合地点披露:太白楼二层。
赖和光……赖和光先去了影楼一趟,换了身宝蓝色长衣,排除了撞衫的风险,这才拍了拍脸,扬起灿烂的笑容,重新走回去。
这一耽搁,赖和光刷过邀请码,登上太白楼二层的时候,里面已坐满了人,没有一张空闲的桌子。
只能拼桌。
哪桌呢?
略一犹豫,便有个讥讽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我们常年失踪的赖大少爷吗,怎么,终于舍得从疙瘩犄角里蹦出来了?”
说话的是个道袍年轻人,生得平平无奇,只一双眼睛,眼尾上挑,斜眼看人的时候,莫名有种妩媚的意味。不等赖和光回应,年轻人又道:“堂堂天师协会副会长之子,跟在个不入流的‘同行’后面当助手,还上了新闻,赖大少爷的品味,真是让人不敢苟同。”
赖和光下意识地瞄了江清一眼。
天师内部,或者说,有传承、讲规矩的天师内部,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在这规则之中,助手不是随随便便当的。
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情况: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即徒弟给师父打下手;另一种,则是两人有主仆关系时,比如道长和他的童子。
昨日望江桥,赖和光的做法,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甘堕落,当然,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人会计较了。
赖和光微笑起来,笑容懒散:“哟,我说是谁,这不是屡试不第的冠玉公子吗?今年的升品考试,您还是这样深明大义,谦让同僚,保持住了九品的头衔,真是客气极了——”
“你!”
道袍年轻人拍桌而起,又被同伴七手脚劝了回去。
在这同行聚集的场合,说些不恰当的话,做些不恰当的事,只会让人看轻。
看样子今晚要难过了。
只要一有机会,李冠玉肯定会找茬的。
赖和光内心叹气,环顾四周,发现认识的人不少,但都不太可能为自己出头——要减少麻烦,唯有抱大腿一条路可走。
秒变惊喜脸,赖和光动作飞快地坐在江清旁边的空位:“江兄,又见面了。”
江清微笑道:“为了见我,特地换了身衣服?”
“呃……”
赖和光目光尴尬下移,边思索怎么抱大腿,边没话找话道,“这是你养的小狗?挺好看的。”
“不用说了,我罩你。”
“多谢江兄!”
赖和光虽懵,反应却不慢。
——不过,自己到底是怎么成功的?
赖和光沉思两秒,对上幼犬纯洁的眼神。
“……”
原来你是这样的江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