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衣衫美艳又刺眼,与她此刻苍白的脸色格外的突兀。
须臾,宣掌门御剑而下,身后跟着一个弟子,女子看见来人挣扎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宣扶倾,”女子喊声歇斯底里,目露凶光近乎失控的朝宣掌门冲过去
被白日里要与青蛟算账的弟子一脚踹倒在地,活像个受惊的魳鱼。
“你,你你别过来,虽然你是个女人,但也是个妖怪,我们不会手下留情的”
“前辈”南宫尘走向前打过招呼
宣掌门捋着胡子点头示意
“姑娘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冲撞老夫”宣掌门似乎不解,自己向来与人为善,不曾与人结怨
“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居然问我是谁,敛容哥哥”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像一只风中摇摇欲坠的雨燕,随时会从长空坠下,变的奄奄一息甚至从此长眠不醒。
“你,你是…林妹”宣掌门后知后觉才幡然醒悟道,陈年往事被翻出旧人在前,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时隔多年,他从当初的意气风发之年变成如今的一条腿已经踏进棺材的垂老之暮,物是人非事未休,
宣掌门的心里除了愧疚早已情爱尽消。
宣扶倾:“你怎么成这样了,难道城中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女子轻蔑视之,仿佛碾死了几只蚂蚁语气凉如冰霜:“是我杀的”
宣扶倾:“当年你青纱罩灯尚惜飞蛾命,为何会变的如此残忍”
“哈哈哈哈…我残忍?”笑声极近讽刺
“这些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女子咆哮
“当年,风情月意时你许我以诺,言辞凿凿说其心匪石不可转,我们出双入对,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不是那年城中横遭妖孽作乱缕出人命,你也不会离我而去,你说男儿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你要去拯救苍生让世人脱离苦海,而不是儿女情长缠绵在侧”
“你留下一封信说走就走,连最后一面也不见我,你要走为什么还要让我爱上你,所有人对我一个失了贞洁的女人指指点点,为什么,我有什么错,明明都是你的错”女子闭上眼睛哭着笑,笑着哭。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恨意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
“你说你会娶我,你会与我相濡以沫,我一个人日日以泪洗面,我想你,也恨你”
走在街上被地痞流氓调戏,被人耻笑,一个弃妇,我不敢出门,害怕出门。
“直到一天晚上,我被几个地痞闯进家门辱莫了,嘴被堵上,我连哭都没有权利,衣服的撕裂声把我的心撕碎了,我就那样躺着想你,恨你”
“我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喜服,那夜悬梁自尽了”
怨念深执我不得超生,寄宿到死前养的猫勿思身上。
我天涯海角的找你,直到前些天我才知道大名鼎鼎的雨留山掌门宣扶倾就是你
我要把你欠我的都拿回来,我要剖开你的心看看是什么做的,我要你血债血偿,可你的雨留山我根本就进不去
女子伛偻着背歪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背影那么单薄,面容年轻又憔悴,丝丝秀发固执地贴在嘴角,苍白的皮肤映得黑发色泽更甚,黑色的秀发衬得脸色愈发煞白如纸。
“那你也不能滥杀无辜啊”魳鱼弟子谴责道。
“不这样做我能把他逼出来吗”女子语气恶狠狠的,迷失在恨意中全然不知自己的罪恶。
“对不起…”宣扶倾双膝沉重的跪在她面前,多年夙愿顷刻间崩溃的体无完肤,他用尽半生一点一点描绘的水墨丹青,一朝撕的粉碎,从落笔那刻开始就是错的,墨迹风干突发阴潮迅速晕染泛起的模糊才惊醒,他的拯救苍生是多么的可笑。
“对不起?哼…太迟了,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的命”女子的口吻凉到了骨子里,肉眼可见的心如死灰。
“我错了,错的离谱,一个爱过的女子被我害的这般怨念丛生,我又何谈拯救苍生”
“好,如果我的命能让你放下执念散尽怨气,那我还给你”
宣扶倾拔出配剑,剑声铮铮清亮,明晃晃的剑刃对准了胸口。
“师傅,万万不可,你莫要听着妖妇胡言乱语…”魳鱼弟子慌乱的恳求着师傅,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不见眼白,蒙着一股晚间的湿气。
宣掌门:“退下……”
“前辈…”南宫尘伸出手欲劝解,便被宣掌门一番话堵了回来,暗暗卷起手指收在袖中。
“贤侄不必多说,这是我欠她的,也为那些无辜受死的百姓抵命”
南宫尘欲上前却被依旧盘膝坐在地上的青蛟拉住了衣袖,南宫尘低头征征的对上青蛟的视线,青蛟的眼眸如泉,没有一点杂质,灼灼闪亮,即便夜黑如墨。
“林妹,我先走了,还不还的了也只有这老命一条,你不要嫌弃才好”
宣扶倾眼中露出不可名状的笑意,举起剑狠狠地插进了心脏,血液慢慢溢出嘴角,清晰的留下一道细细的痕迹,转瞬间天人永隔,一笔勾销的代价是生死。
“师傅……师傅”魳鱼弟子无奈的跪着哭,插不了手又不能违背师。
“易言,你本性纯良,以后务必要戒骄戒躁,山中事宜就托付给你了,不要哭”宣掌门血气上涌,皱了皱眉心,忍住了胸口的一股血腥。
易言宽大的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抹擦着:“师傅……弟子知道了”
“不……敛容哥哥,敛容哥哥”女子脚下磕磕绊绊的来到宣扶倾跟前跪下,生死瞬间所有的恨变的轻飘飘,折磨自己的无非是自己。
青蛟挥袖收回了灵力绳索,不悲不喜,南宫尘面色看不出变化,负手而立静静的站着,睫毛微动。
“林妹…你还是以前的样子好看,现在太凶不适合你,你再笑个给我看看好吗”濒临在死亡边缘,宣扶倾像挑着重担蓦然回头发现走错路的挑夫,回头太远,茫然过后心中释然,即便前方荆棘丛生自己选的自己走。
“嗯…”女子带着泪水的脸挤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一如从前,纯朴又脉脉含情,嘴角鲜血溢出,从腰间摸出的刀插在胸口,握着刀的手垂了下来,
片刻女子的身体消失了,柔和的声音涤荡入耳“敛容哥哥,下辈子我再来寻你,若再负我定抽其筋剥其皮……”
宣扶倾欣慰的扬起嘴角身体慢慢向后倒下
哭声在耳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人一旦为情所困,便是中了这世间最深最重的毒,无药可解,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