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行医、不当救援……我对南山的法律了解得还不够清晰,我会再咨询我的律师。”陆源丢下了这一句,转身离开。
*
江津区,陆源公寓。
陆源把手放在玻璃上,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四分,街道进入了行车高峰的尾声,猩红色的尾灯一点点挪动着,好似一条蠕动的长蛇。路灯下,脚步匆匆的行人闷头行进,像一只只忙碌、微小而脆弱的蚂蚁。
“孟市长,您说得对,南山市的产业类型必须要升级。”
陆源正在打电话。但他并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只是用孟市长自己的话应来和他。这是他从一个做人工智能的朋友那里学到的小技巧,谈话者不仅不会发现,还会深感被理解。
当然,这也是一个非常不礼貌的技巧。陆源知道。所以他鲜少会使用。只是,他的脑子忍不住去想一些更复杂的问题。
“小陆啊,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孟市长主动终止了话题,他感叹说:“现在像你这么有觉悟的年轻人,不多咯!”
陆源赶忙拉回思绪,认真地说:“市长您过誉了,这只是我一个很自私的想法,不值得您夸赞。毕竟我独自回国建设研究分部,公司给的资金有限,一些常规的行政建筑没有必要新建。能够使用照临观原场地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这个思路很好,充分利用社会资源。”孟市长夸赞道,“而且啊,寒雾山不通车,这建筑拆迁、垃圾清理啊,对政府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哩。这是双赢,双赢!”
“感谢您的谅解。”
解决了。
挂掉电话后,陆源的心稍微安定了几分。
他下午在照临观说的那番话,赌气的成分居多。陆源是真的气愤卫廷礼的所作所为,用跳蛋代替心脏?作为一个轻度洁癖患者,陆源一想到头皮就一阵阵发涨。他不会恩将仇报地去起诉卫廷礼,也不会置照临于不顾。
但一点点惶恐当作小惩罚总不为过。
陆源坐回到沙发上,放松身体,几乎要埋了进去。但他的眉头是紧锁的,他在继续思考那个困扰了他近半个月的难题。
从小到大,陆源习惯了用一套方程、公式或是定律来解释世间万物。他相信,一旦获得了真理,阳光下将不再有新鲜事。大到宇宙,小到夸克,一切都遵循着严密的数理原则。
然而,现在有一群明显违背了他所知一切规律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直接摧毁掉他三十二年来所坚持的信念。
是我错了吗?死而复生该如何解释?难道只是幻觉吗?
陆源一遍又一遍地自问,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唯恐漏掉一点细致末节。
他恐惧,恐惧曾经的坚守只是虚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颠扑不破的“真理”。但他同时又兴奋异常——这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奇异的感情交织着,陆源渐渐累了,在纯白的沙发里,在昏黄的台灯下,他缓缓入睡。
接着他梦到了水。
*
深潜、静默、浮沉……
自陆源回国以来,这几乎是他每夜都会梦到的画面。但除了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少许痛苦,之后,这诡异的梦境带给他的却是完满。每一次从梦中醒来,陆源都会感到身体好似被暖流充盈。
他低叹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突然!
陆源看到一个人影立在他面前,他不假思索,抄起角桌上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
人影没有闪躲,烟灰缸正撞上他的脑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卫廷礼?!”陆源这才认出了他,惊得声音都哑了。
“我是来道歉的。”卫廷礼的表情不合理地平静,他用手摸了下额头,看了看问:“能借用下纸巾吗?我好像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