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不信先生的话,主要是……
罗塑浅思须臾,道:“单单为了要我任副统领一职,陛下去求太皇太后,总觉不太可能。我记得,陛下从登基之前,算来都……快八年不曾踏足清宁宫了。”
说来也是奇怪,他印象里,小皇帝与太皇太后之间,祖孙关系挺和谐的啊?
怎么就……
这个问题,温寂忱也不太理解。
前一世,他进宫的时候,皇帝已经十四岁了,那时,他的性格就尤其古怪。一个没成年的孩子,时而活泼好动,时而阴鹜偏执,时而又安静沉默。
他不是没尝试着问过,可到了关键时刻,小皇帝就开始发疯,仿佛谁提起这些事情,便像碰了老虎尾巴,逮谁咬谁。
温寂忱略一深思,突然问罗塑,“你还记不记得,你哪一年进的宫?”
“当然记得。”罗塑道:“景和十三年,也就是先帝崩世那年春。”他是三月初一调去的宿卫军,先帝农历十二月底,御龙而去。
“也就是……”温寂忱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他问罗塑,“当今陛下的生母——郑夫人,可也是在那年离世的?”
在大梁,有关后妃的一切,都存封宫禁档案,除了能够外传的消息,旁人根本无从知晓,就别说远在陵南的温家了。
“是啊!”罗塑几乎就没犹疑地答道:“当年,就是因郑夫人突发急症去了,先帝才大怒,杀了承恩殿里外的所有人、包括三百羽林卫殉葬。我能被调进宫里来,也是碰着了人位空缺的时候。”
之后六月,被先帝提拔,为中郎将至今。
罗塑不是很明白,迟疑瞬息,“先生莫不是……”
他猛地一顿,谨慎道:“先生怀疑陛下与太皇太后不和,是因为郑夫人?”
温寂忱眉心不自觉拧了一下。
他道:“不确定。”
但直觉,会有些关系。
所有的变化都在那一年发生,会不会太巧了?
这么一想,连罗塑都开始忍不住怀疑,“那要不要我暗里查查?”
“不必。”温寂忱很快敛神,“你且顾着自己的事情,这些你不该管。”
罗塑立刻点头:“我明白了。”
时辰不早,罗塑要走,温寂忱又提醒了他一句,“冯奇挨了二十杖,是再也站不起来了。陛下的旨意一旦拿到手,第一时间便会传到太尉府……”
“这个……”罗塑其实心里也早有准备,自是不在乎的。
他笑着扶手,“先生放心就是,孟邵秋再猖狂,也多少会顾着点儿温老的情面,对我也不敢太狠绝了。”
说完,他便出了殿门。
……
另一头,元奕如愿地从太皇太后那里得了想要的。
他现在还不能下旨,又不想等孟邵秋提前动手。太皇太后早在先帝继位之初,便垂帘听政。他八岁之前,太皇太后也在太极殿陪了三年。先帝临终,特许她在皇帝亲政之前,议政下旨。
所以元奕才会跑这一趟。
待回到太极殿,被元奕派出的小宇子来报说:“陛下,就在您离开清宁宫后不到一刻,那原先跟着崔德的宫人,去了承天门。”
承天门,宿卫军西营,今夜当值。
“知道了。”元奕斜身靠在龙椅上,朝他摆了摆手。
人都出去了,殿门合上。元奕手边的锦帛被他不经意地抽开。
灯火摇映下,印了红泥的鹅黄色封卷上,并不见半个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