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些皇亲贵胄也只是好奇,在确定只是一个小太监后瞬时都没了兴趣,继续轻声交谈吃酒。
只有十一皇子赵籍仍是瞬也不瞬地盯了她好一会,她小心翼翼地拿眼觑了两下,不料撞上了他那双泛着笑意的眸子。吓得她双肩一颤,“阴谋论”的东西泛上心头,于是在顾夕颜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注意留心十一皇子。
宴饮一结束,因雪还未融化无法举行骑射活动,加上皇太后也乏了,向来孝顺的皇帝便提前送她回宫了,群臣和皇亲国戚们便也只能跟着退席离殿。
顾夕颜故意慢悠悠地留在大殿上装模作样地帮着小宫女们洒扫,期间有个十三四岁的丫头一直缠着她,被一年轻嬷嬷瞪了两眼才退回去。她还未及松口气,那位年轻嬷嬷便来找她麻烦了。
“你哪个宫里的,怎的如此面生?”
顾夕颜眨巴了眨巴不大的眼,抿唇一笑,讨好似的道:“嬷嬷,小的是冷香院的,因今日人手不够被调来搭把手的。”
那嬷嬷眯了眯眼,不知有没有信她,但一听到“冷香院”三字后本就刻薄的脸上更是堆满了鄙夷之色,那样子好像在说:皇太后诞辰这么好的日子,居然放如此晦气的人进来。
她冷笑一声,指了指殿外几个拎着水桶的太监对她道:“你一个小太监,和宫女们处一块成何体统,小小年纪就动歪心思。去,跟着他们除雪去。”
据云平说,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大,时间也长。整个大内已是白茫茫一片,偶有几只不怕死的雀鸟一触地便“扑棱棱”飞起来。
顾夕颜突然就想起了鲁迅笔下关于捕鸟的描写,感叹着皇宫的人们还真是比不上百姓人家会找乐子,放着这么大好的自然野趣不利用非要敲锣打鼓,歌舞饮宴,弄得好好的一场寿宴变得乌烟瘴气。
她一边胡乱遐想一边假装卖力地干活,突然记起怀里还揣着一支笔。顾夕颜左右张望了两下,发现十皇子和十一皇子正往这边来,一个念头迸了出来:十皇子活泼潇洒,十一皇子年纪虽小却很有艺术天赋,据说不但精通琴棋书画,还是品鉴艺术的高手,在这俩人面前不露一手就太可惜了。
顾夕颜趁几个大太监到远处监督去了,忙不迭地蹲下来摸出画笔在雪地里作起画来。就算是三流画家,那她也是画家,随便勾勒一幅花鸟画自然是一挥而就的事情。
赵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的小太监,他推了推赵焱,指着顾夕颜的背影道:“十哥,这是不是方才在殿上偷笑的那个。”
赵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虽是侧影但大抵顾夕颜也算是众多小太监中比较出挑的那个吧,赵焱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下赵籍可就来劲了,他早在殿上觉得这小太监清秀可爱了,不去捉弄捉弄她可怎么也放心不下。
“好啊,小太监,我说刚才还在殿上看见你调戏几个小宫女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原是跑这儿来偷懒来了。我倒要看看你在做什么坏事。”
赵籍冷不丁地扑在她面前,顾夕颜装着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又惊又怕地颠坐在了地上,那支画笔也甩了出去,落在十皇子的脚边。
“十,十,十皇子,十,十一皇子。”即便是二次元的皇子那也是皇子,顾夕颜说话像是舌头被抡了一圈倒也不是装出来的,加上天气寒冷,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看起来像个傻逼。
到底还是半大的孩子,赵籍见她如此紧张,面色也被冻成了酱紫色,当下就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十,十,十哥,这小太监被我吓得都结巴了。”
毒舌赵焱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高冷地道:“你不也结巴了?”
赵籍收住了笑,朝皇兄翻了个白眼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顾夕颜画的画上来。
顾夕颜发现这位皇子不去演喜剧或相声那真是太可惜了,他的表情变化得极具有戏剧张力。只见赵籍像个品鉴师一样一会站起来俯视,一会又蹲下平视,各个角度轮了一回,恨不能钻进地下再探个究竟。
正当赵焱实在看不下去想要来揪他耳朵时,赵籍突然夸张地抚掌一笑,激动地道:“妙!实在是妙,我怎么就没想过这种画法呢?十哥,你快来看,这画绿竹丛中逶迤伸出两枝白梅,又有雀鸟栖于枝头,作翘首顾盼状,何止是栩栩如生,可谓是形神俱肖。小太监,你没有丹青仅凭一支画笔居然能勾描得如此细致,鸟羽叶脉的轮廓都如此清晰,可谓精致啊。”
顾夕颜:“……”谢谢您夸奖,这只是水墨画的基础……
赵焱无奈地耸了耸肩,波冷水道:“就你懂,反正我不懂。不过,确实比你画的那些要强些。”
赵籍听了这挤兑他的话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对顾夕颜道:“小太监,是谁教你画画的?冷香院中难道还有这样的高人?你给我引荐引荐呗,要能成本皇子定重重有赏。”
顾夕颜战战兢兢地缩到了一边,寻思着要不要这么快暴露自己的这项技能,如果告诉他是她自学成才的,那么这位天真的皇子说不定会将她收到他府上去,这也不是一个好办法。只是……系统告诉过她不可太过于张扬的。
“十一,十一皇子……是,是奴才自己随便涂鸦的,让,让皇子您见笑了。”
两位皇子显是有些吃惊,尤其是赵籍他半信半疑地道:“真的?虽说你这幅画还少了那么点神|韵,但的确算是佳作了,你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有这样的能耐!你可别骗我,本皇子可是会很生气的。”
顾夕颜暗道:“您没听说过‘天赋’这种东西啊。”但到底还是胆颤颤地嗫嚅道:“奴,奴才不敢欺骗十皇子,奴,奴才,在,在进宫前有,有学过些皮毛。”
在她记忆中,原主确实还在家中时父母请过私塾老师教过一些日子,所以她也很好奇在这个男权社会中,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家会这么看重一个女子的教育。
两位皇子年纪到底是小,见她吓成这样便也不怀疑了。赵籍甚至有点崇拜地看着她,要不是有几个管事公公来了,赵焱怕被人说闲话急急忙忙拉着他离开了,顾夕颜不要脸地想:也许这位天真可爱的皇子会立马将她“请”过去,跟她好好切磋切磋画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