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长长地呼吸了一口夜风,凉阴阴地沁着心脉,又一次告诉自己:司林琅,我一定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逆光而行,终与太阳结伴!
“烽总,你心软了,不怕那两个小子是左行焰派来的?”副驾上的修念远转过头来。
心软了么,大概是吧!左行烽闭目靠在椅背上,两年多前,父亲左知良去世,临终一纸遗嘱,将他排除在继承人之外,大哥左行焰苦苦相逼,母亲萧晴不得已,带他投奔了远在香港的外祖父。
香港萧家,豪门旺族。
当年,萧晴与左知良一见钟情,却相识恨晚。左知良早已有了妻室孩子,萧晴不顾父亲兄长劝阻,不顾身份门楣,一意孤行无名无份地与左知良走在了一起。萧父对此伤心欲绝,差点与其脱离父女关系。
二十多年过去,萧晴携子归来,虽然萧老爷子既往不咎了,但到底隔了心。倒是萧晴的大哥,对这个妹妹颇为照顾,还将萧家的走私生意交给了左行烽,从此不闻不问,彻底洗净了手,做他的正规生意。
左行烽也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位舅舅是明摆了想甩掉萧家的黑历史,但也不想便宜了外人,交给左行烽,一则示好,二则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出事,左行烽姓左又不姓萧,如果没事,左行烽可是他萧家的外侄,用着多顺手!
左行烽天生是块做生意的料,嗅觉灵敏头脑灵活,表面温文尔雅,暗里出手狠辣,仅仅两年多,就靠着经营军火的丰厚利润,在临江逐渐占稳了脚跟,也有了自己明面上颇拿得出手的产业。
然而,无论多么成功,都不能抵消他对大哥左行焰的愤恨。两年来,左行烽始终在刀尖上搏命,一方面与黑道嗜血之徒抢运输线抢地盘,一方面还得时刻防备左行焰的黑手,过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左行烽揉了揉额角,知道修念远是一心一意为了他,但他的心意,修念远不会懂。如今公司生意已上正轨,那些个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即便暂时扔不掉,但总有一天会彻底剥离,在那之前,他不想再多造杀戮。
倒是华凛接过了话头,“我觉得不会,勒海昆约咱们来这昆城,没几个人知道,左行焰不可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更何况那两个弱鸡,哪里像杀手样儿,老修,你别动不动宰了这个剐了那个的,积点德好吗?”
修念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缅甸佤邦的勒海昆在昆城有个秘密小情人,他们也是一天前才接到临时通知,更改了见面地点,按理说,泄露消息的可能性不大。
还是华凛比较理解自己,左行烽睁开眼睛问修念远,“远哥,美国那边怎么样了,王健呢,找着了么?”
修念远说道,“嗯,有人在拉斯维加斯见过他,抓住他是迟早的事儿,我会盯着的。”
父亲左知良那纸遗嘱,是左行烽心头的一根刺:左知良对正妻仁义,挚爱却是萧晴,对左行烽更是偏疼偏爱,怎么可能在撒手人寰之际,一个子儿都不留给他和母亲?
遗嘱宣布不久,遗嘱的两个见证人,律师叶方诚就车祸身亡,律师王健则下落不明。
不仅如此,左行焰都坐上了总裁位置,却还时时刻刻想要他的命,这么多巧合,更是让左行烽对遗嘱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左行烽转头望向车窗,街灯如流光幻影般划出道道光芒,飞速地倒退而去。他不由得心旌一荡,又想起方才那孩子的眼神,似假还真,像夜光下的湖,粼波闪闪。
林惜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他抽抽鼻子,屋子里漆黑一团,看来柳婶早走了,哥哥林怀也睡着了吧!
他把自己重重地扔进沙发,随手扭亮了落地灯。
这是一间欧式风格的独栋别墅,上下三百多坪,前后草坪花园环绕,小区环境优雅,设施俱全,私密性极高。
林惜蜷缩在硕大的U形真皮沙发一角,眯着眼看这豪华而空荡的奢侈住宅。
两年多前接到父亲最后一封邮件,邮件上有一个地址,就是位于昆城城南的这所豪华别墅,还有一句话:林怀在这里等他,让他速来。
林惜那段时间正好闲得厉害,就和司林琅知会了一声,跑到了昆城。
别墅里,地上扔了一大堆零食袋,哥哥林怀抱着一只牛皮低信封,正可怜巴巴地等着他。
厚厚的一叠身份资料中,一张薄薄的纸条飘然而落:阿惜,父亲对不起你们,好好照顾阿怀,按照新身份,保住性命,活下去!时机到时,你自会知道事情原委,在此之前,切莫再回潜安!
他读字条之时,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条地方新闻,潜安市华悦集团首席法律顾问叶方诚车祸身亡,左氏兄弟争锋落下帷幕!
林惜惊闻噩耗,拔脚就要跑去潜安,他不明白,叶方诚为什么要对他兄弟二人做这样的安排,更想知道父亲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是林怀抱住了他,彼时的林怀哭得像个泪人,脏得像只流浪小狗,他在地板上滚了三天,吃了三天零食,头发上沾满了饼干沫子,眼泪兮兮地望着这个唯一的亲人,以为父亲把他扔在这里,林惜也要弃他而去。
在哥哥的眼泪中,林惜渐渐恢复了清醒,潜安一定有人因为叶方诚会对他们不利,所以,父亲才会禁止他回去!
之后,他也曾数度潜回潜安市,暗中打听,却始终难窥真相,再加上,那时的他刚刚脱离组织“锋刃”,为求自保,改名蜇伏,的确是当时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