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想微微一怔，却也只是笑着答应下来：“行。”

那场仿佛永无尽头的可怕高热终于消失了，秋十睁开眼，他的小白哥哥就坐在背光处凝视着他，见他醒来，温柔地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好些了吗？”

感觉像是一场死里逃生，秋十一看到他，眼泪就哗哗往下流：“小白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我好害怕。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好吗？”

放在往日，小白哥哥都会温柔地应好的。但现在小白哥哥只是沉默。

秋十忽然慌了，面前这个人真是小白哥哥吗？他会不会是妖魔鬼怪假扮的？如果他真是小白哥哥的话，又怎么会不回应他的期待呢？

过了良久，秋十觉得都有一百年那么久，小白哥哥终于回应了，他说道：“对不起，小十，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是天亮了，又要去镇上乞讨了吗？

可他从房梁上的破洞口看出去，天色明明还是漆黑一片。

小白哥哥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避重就轻：“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大概会是很远的地方。小十，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不！不要走！一句恳求尚未脱口，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小白哥哥的肩膀。那手指漂亮极了，修长骨感，又泛着玉质的冷白，指甲则娇嫩的花蕊一般，是淡淡的樱粉。这么美的手指，它的主人将是多么令人心生亵渎？

呸，狐狸精。

狐狸精含含糊糊道：“……小鹤儿，还不走？”

这个称呼几乎是立刻就让小白哥哥羞恼了。这是一个全新的表情，全新的情绪。是永远不会展露在他们眼前的小白哥哥。

小白哥哥最后看了他一眼，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离开了。秋十盯着环住他肩膀的高挑白衣人，眼中渐渐渗出点点怨恨的仇意。

君鹤白本以为裴云想带走他后会立刻出发，但是裴云想却带他来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神仙怎么了？神仙也是人啊，也是需要休息的。而且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修真之人，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不过你一直和凡人混在一起，大概分不清差别？”

……君鹤白牙龈痒痒，又想咬人了。还没待他做出行动，裴云想就反手把他推进了客栈后方热气袅袅的浴池，顺便还贴心地把换洗衣物放在一边，总算做了回人。

以庙里的环境来说洗热水澡不太现实，君鹤白一般都是和几个伙伴去郊外后山的溪水里洗的，清澈倒是清澈，就是冷得人受不了。人生第一次享受到温水浴池，舒服得他不想走，迷迷糊糊竟然打了个盹儿。等再醒来，天色都隐隐泛白了。

他急忙起身，擦干净身上水渍开始穿衣服。这姓裴的准备的是什么衣裳？好看是好看，但款式未免太过繁复。君鹤白弄了半天没弄明白，冷风一吹，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干脆囫囵往身上一套，这就出去了。

走到门边，门内隐隐传来谈话声，“……不是吧？众所周知，染了炎疫只能等死，你怎么治的？”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男声。

哗一声，应该是裴云想展开了折扇，边扇边打着哈哈：“那什么，话不能说这么绝对嘛。”

那男声沉默了一会儿，难以置信道：“……不会吧？裴云想，木灵丹？！你别告诉我是？我操——”他听上去恨不得把裴云想就这么掐死，“你败家子啊你？天赋异禀如你，那木灵丹也要百年才能炼成一颗，你就这么——全送出去了？那群凡人能不能活到百年都还两说！”

原来他给的那些丹药竟然这么珍贵吗？君鹤白几乎是立刻坐立不安起来，那这人情岂不是欠大了？不安的同时，他竟还隐隐对姓裴的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好说歹说，人家这么帮他，可他回馈给裴云想的只有两口清晰的牙印。

裴云想声音带了几分笑意，还反过来安慰对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为我这么个烂人生气不值，瑶山君，别气了？嗯？”

裴云想说得也没错。主要是瑶山君这个人有点歧视凡人，可转念一想，这木灵丹也算是为了君鹤白花出去的。故友之子，又从小流落凡尘，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再怎么千娇万宠也是应该的。

林贺之这么一想，心里果然舒服多了。君鹤白推门进来，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他，皆是愣了，片刻后，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