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朝昀这样的笑容，这样推心置腹地为自己想……

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

真的是，久违啊。

从公交车上跳下来的少年，原本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意，在拐过一个拐角之后瞬间消失不见。

他眼镜后的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直到他走到一个没人的路口，才拿起手机。

屏幕上面，“父亲”两个字正在微微闪烁。

他犹豫了一下，点开了接听键。

“父……父亲。”

若是平常人听来，此刻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孩子，会用“父亲”这么一个略带敬畏与生疏的称呼。

电话那一头传来一声轻笑，随后是一名男子低沉温柔的嗓音：“儿子，你怎么没有骑单车回家？是不是车子坏了？——需要爸爸来接你吗？”

“不……”郑朝昀强忍住恐惧，声音在发抖，“不用……不用劳烦您了，对……对不起，我马上回去取单车。”

男人再次轻轻笑了一下，语气温柔：“好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呢。”

另一边——

黎城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没有开灯，他的心口突然紧了一下。

“许亦林？”

没有人回答他。

他在一片寂静里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偏于空旷的客厅里，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这黑漆漆的房间此时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充斥在此间的混沌感加重了他内心的恐惧，他拼命地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呼吸声，向楼梯口走过去。

“啪嗒……”

“啪嗒……”

越靠近楼梯，黑暗里这种类似于滴水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木质的扶手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没有察觉手心在木扶手上留下几滴汗珠。

“啪嗒……”

诡异的声音逼得他快要疯了，他根本就不敢去猜想这是什么声音。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死死地缠在他脖子上——十年来，这种感觉偶尔会出现，可从未像今天这样逼得他几乎要动不了了。

等到他艰难地爬上顶楼，走到了那扇落满灰尘的门前，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良久，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门——

一样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弄脏了的白衬衫、滴着血的额头和嘴角、空洞麻木的眼睛……

那些被掩埋了十年的记忆，此刻铺天盖地地向他席卷而来，在黑暗里强行撬开他的眼睛，逼着他重新经历一遍。

十年前他打开灯后看见的一切，此刻仿佛一道白色的光砸/进他的眼睛里，与十年后的黑色交织在一起，来找他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