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夕走向手术台,带着蔑视,极为小声地“嗯”了一声。
“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卫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他杀我,不该罚吗?”
“他触犯联邦法律,不该罚吗?”
卫夕好像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卫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不经意发现麻醉泵下面好像有个玻璃球,卡在狭窄的缝隙中间微微闪光,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掏了出来。
琥珀材质,表面打磨得光滑且精巧,黄棕色的微亮晶体中间,镶嵌着一个属于人类的眼球。
“他从我身边抢走你,不该罚吗?”
卫夕的世界好像被抽成了真空,他努力地呼吸,肺部却空空如也。窒息带来的晕厥使他快要倒地,只得抓住手术台的一角,艰难地保持站立。
即便这样,大脑却本能地保持警惕和清醒,他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眼球标本:视网膜中央动脉切口平齐,玻璃体剂角膜无可肉眼见损伤,如果足够幸运,48小时之内也许还可以实现视神经的重新连接。
“48小时。”他揣摩时间,空气再一次注入身体。
卫夕把琥珀球小心翼翼地放好,凝神静气,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卫晖认真端详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或者毁灭一样地留恋不已。
“开始吧。”卫晖收回视线。
一切都准备就绪,卫晖接受了麻醉诱导,突然又叫过来卫夕。
“卫夕……”他正在失去意识:“我们是双生,同生共死。”
“不。”卫夕坚定地回答。
话音刚落卫夕脖颈忽然一凉,针头扎破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使他的五感瞬间麻木,他顺势抓住持着针管的手,反身擒住,麻醉剂却已经沿着静脉扩散到了全身。
来不及了。卫夕自由落体,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梦境。
园游会,人流肩摩踵接,熙熙攘攘,男孩时代的方昇在人群中逆向穿梭。
卫夕看见了他,隔着人群朝他招手。
“卫夕!小夕哥哥!”方昇终于找到了卫夕,兴奋地大声呼喊。他手里抓着一个棉花糖,为了避免被往来的行人碰到,拼命半斜着身体把它护在胸口,姿势蹩脚却十足可爱。
好不容易挤到卫夕面前,方昇小巧的鼻子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微微泛红,自然卷曲的头发像春草一样蓬松。他把融化了一半的棉花糖递给卫夕,眼睛弯成月牙一样的好看形状,笑盈盈地说:“吃吧。”
卫夕原计划告诉方昇自己有急事这就回去实验室了,看到他这幅样子,突然又于心不忍。
他咬了一口棉花糖,问:“你自己玩一会儿,能行吗?”
方昇满脸的疑惑却不假思索地点头。
“应该不需要太久,有个数据出了问题,你在周围玩玩不要走很远,我回来了带你去坐摩天轮,好吗?”
方昇点头:“我就在这里等哪里也不去。”
一个简单的数据问题,纠错之后却对整个实验结果引发了蝴蝶效应,卫夕被困在项目组成员中无法抽身。
修复完数据已是傍晚,方昇应该已经回来了吧,他快步跑到老师家里:“师娘,方昇回来了吗?”
“还没有回来?是不是玩得太开心忘记了时间?”卫夕借了老师的自行车,边骑边想。
园游会已经散场,寥寥的行人三五成群。
去哪里玩了?和谁玩去了?卫夕骑着车快速搜索。
摩天轮,不在,海盗船,不在,小吃区,不在,猜字谜,不在……
卫夕急出了一身汗,“来的路上错过了?去其他地方玩了?躲起来了?”他的担心愈发混乱。
“卫夕!小夕哥哥!”是方昇的声音!卫夕连忙寻声赶去。
方昇哪里也没去,守在上午两人告别的地方压根没有挪步。因为站在路边太久,他整个人都蒙了一层灰,脸上却仍然带着分别前的笑意。
“小昇,你一直等在这里吗?”卫夕焦急地询问。
“嗯!”方昇眼底含光却没有丝毫的责备:“就在这等着,我们说好了的啊。”
卫夕一把搂住小小的方昇。“对不起”“辛苦了”“以后不会了”他想说的话很多,却什么也不愿再说。
初夏的南境园游会,夕阳西下,紧紧的拥抱的少年和男孩融为一体,在余晖中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旁人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耳语:
“只要我不乱跑,你就能找到我。”
“嗯,别乱跑,我很快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楔子写完,明天开始更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