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日子基本上是重复,好学生重复做题,学习,吃喝拉撒三点一线;差学生重复出状况,跟班主任玩看谁僵持得过谁,跟教导主任玩官兵强盗。高中的学子们色彩分化严重,好学生的那边是灰色的,调子平铺,只稍微有点明暗起伏变化;学渣们可就占据了斑斓色彩的那一边,每天给学校添加些笑话段子,不安定因素,总算让校园有点青春活力。
无限青春活力的学渣夏天在清晨八点一刻的时候站在已经关闭的S高大铁门前,嘴巴里还叼着个面窝,在想着怎么混进去呢?好不容易建立起铁杆关系的那个门卫大叔在几个月前调去管理体育用品仓库了,新来的这位大叔记性奇好,硬是把高二高三的几百张脸给记了个大概。教导主任一声令下,凡是高三学生,早上过了七点一律不得入校,高二不得过八点,他就真的没有错放过!传言有过了七点到校然后装高二学生的高三生企图蒙混过关,这位奇葩大叔用提问的方式辨识出了真相:“说出你的教室在几楼第几间隔壁是哪个班?” 等好事者以防万一记下了整栋楼的班级分布图,他已经换到“说出你们年纪的各科教学组长姓氏”的问题上了。总之,那大叔像骗子一样让大家防不胜防。夏天站在门一侧的柱子后,正揣摩着要不要搞顶帽子化个装假装个家长什么的,旁边又走过来一哥们。嘿,有人作伴了!
只见那哥们跟自己穿一样的校服,但身架高挑清朗,硬将那惨绿的校服穿出了一股子贵气。他漠然地看了大锁一眼,脚步不停地直往前走。夏天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面窝,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凑过去,“哥们,有门儿不?”
梁申抬了抬眼皮,认出来这是常粘在盛朗身边的那家伙。正要没好气地推开,想了想,又说,“跟上。” 夏天一听有门,乐得打了个面窝嗝,把那梁申膈应得不行。盛朗结交的都他妈些什么人!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都快出校园地界儿了。就在夏天以为这哥们无故涮了自己一顿的时候,他终于停在了一家卖咸鸭蛋的小商铺前。里面方寸见地儿,却还有一人宽的楼梯通向二楼。梁申过去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开始上那吱吱呀呀作响的楼梯。夏天突然觉得兴奋起来,这哥们一看就是有故事有门道的老大级人物,生命中这样的人,可以有!他们上到二楼,推开一个小窗户,伸头往外一看,夏天乐了。原来这里的门面靠背借的是学校的围墙!或者说学校借商铺的后背当了围墙。这家商铺的老板凭空隔了一个小阁楼出来,二楼光线太暗了,就从后背凿出了个窗户!从那二楼窗户跳下去,豁然就是食堂后面的排水沟。
“行啊哥们!你怎么找到这条道儿的?” 夏天觉得这哥们结交定了。“我夏天,高二七班的。你呢?”
“…高二一班隔壁。” 梁申选择性回答。
“…那不就是二二班的嘛!......哈哈,你可真逗趣儿!” 夏天乐不可支。有那么帅酷的一张脸的人,竟然有那么幼稚的禁忌。
“……”
“哎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下午放学请你吃饭吧!中午估计得让老师请去喝茶,嘿嘿……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是进不来旷课,老师铁定要请家长的。平时我也不怕,无奈这几天我爸妈出差回来了,都在家…”
“……行。梁申。”
“啊?...哦!” 一向话痨惯的夏天被这简短的说话方式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后跟更觉这哥们好玩,得介绍给盛朗!夏天匆匆跟梁申拜拜,就往自己教室里蹿去。梁申照旧是不紧不慢地晃荡到自己的教室。数学老师正在那儿sin cos讲得眉飞色舞,下面坐后面的两排听得昏昏欲睡。梁申没抬头看老师,径直走向最后一排最靠里面的那个位子,坐下,趴下。数学老师停顿了一下,估计是被谁打过预防针,新转来的学生是个刺儿头,在原来学校打架斗殴混不下去才转来的,带着家里的一笔助学捐款......也就没有吭声,继续对着前排全神贯注听讲的学生倾注自己的热情。相比之下夏天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一路左突右闪避开了年级副主任,教导主任(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隔壁班班主任(他正追求夏天班上的英语老师。少不得拿小报告作为谄媚工具!)。就在他过五关斩六将从自己班教室后门,猫着腰快蹿到自己桌子前的时候,正在黑板前奋笔疾书的物理老师头也不回地指示:站住......一下子将夏天给钉在了原地。盛朗正埋头做笔记呢,听这话抬头一看,又是夏天那张丧气脸,不觉恨其不争:距离座位才两步远呢!
物理老师吴老头等写完了才转身,推推架在眼睛上的玻璃瓶底,瞄了一眼夏天,对着全班同学说,“可惜了!夏同学的失败在于没有学以致用。明明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他偏偏选择曲线绕到三组那边而不是从一组这边穿过去;在距离不变的情况下要快速到达终点,应该要做加速运动呀,怎么能做匀速运动呢?!” 夏天在心里吐槽:“除非会隐身术,就你那后脑长眼睛的天赋异禀,我怎么移都躲不开你多情的目光呀!” “夏天,你现在说说,上课为什么还做电子运动?进出自由的,像话吗?” 夏天眨眨眼,吴老头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进没出呀。不过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吴老……师,对不住,下次我改。昨晚被子没盖好,肚子着凉,一个劲唱大鼓呢搁这儿……想报告来着,但当着咱班那么多淑女的面,也挺不好意思的……” 夏天话音刚落,班上的淑女齐声呵呵,表示没见过夏天不好意思过。课堂沉闷中过了一半,一个蹿进来的夏天活跃了下气氛,吴老头表示将功抵过,放他回座。夏天赶紧屁股着陆,对着叶朗挤挤眼,表示有好事。
下课了夏天就把好事告诉了叶朗。叶朗表示无感。那通道再怎么有用也不是纳尼亚传奇衣柜里的那条通道呀,请人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好兴奋的。不过,梁申这个名字,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呢?
待下午放学见着面,叶朗就把耳熟丢到一边了。这哪里是耳熟,分明是面善,这不是上次被自己一球砸中的哥们儿嘛!叶朗有点赧然,人家上次还没表示原谅了呢自己就跑了,不过梁申看似全不在意,用他那酷酷的方式能做出的最友好姿态跟他问好。三个人找了个干净的小饭馆,点菜吃饭。
梁申和夏天各要了一瓶啤酒。叶朗酒精过敏......这个特质曾被夏天吐槽为“男人对酒精过敏,就跟女人对月经过敏一样”。当时就激得叶朗一口闷下一……杯啤酒,转眼就到诊所里打消敏针。于是叶朗要了一瓶椰汁。三人就在这推杯换盏中熟悉起来。一顿饭的功夫让叶朗觉得,那梁申看起来不好打交道的样子,其实挺会照顾人。他注意到盛朗喜欢吃鱼,就把鱼跟菜薹换个位子。(也喜欢吃鱼的夏天看着自己面前的菜薹表示-_-#)他也挺有教养,知道如何尊重他人。叶朗跟话痨夏天在一起,经常一句话说不到一半就被截胡。夏天的耐性只在十个字之内。而叶朗跟梁申说话的时候,他会看着盛朗的眼睛,表示在专注地听他讲话,搞得叶朗还挺紧张:对方在严肃认真地听自己讲话呢,那自己就不能胡说八道…… 而且尽管梁申不善言辞,可他在努力参与对话中……尽管他很容易把天儿聊死。
一顿饭快吃完,夏天去结账了,梁申突然定定地看着叶朗,“你真不记得我了?” 叶朗一脸莫名,感觉这个问题和上次踢球事件不相关。“你指的是?” “还记得Y城的高岭小学么?” “……记得啊,我小学一二年级在那里读的......你也是?” 梁申笑了笑,“叶朗,我们是一个班的,经常一起踢球。后来你转学走之前,我还……跟你打了一架。” 提到走之前的那场架,叶朗终于有印象了。“哦,你呀!!我记起来了。本来我们俩是特好的哥们,老在一个队踢球来着,结果那天一个小胖子非得把我们俩分开,还出言挑拨,最后你上去揍他了,然后也揍我了……搞得我一脸懵逼的,死活想不出你干嘛要揍我!……原来是你小子!” 叶朗没想到那么久远的朋友也能再次碰上,有些兴奋。梁申仔细揣摩叶朗的表情,觉得他不似作伪。伸头缩头都是那么一刀,干脆就一吐为快。“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揍你吗?你知道……你爸…跟我妈……” 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梁申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我靠!你真为你妈抱不平,那也不该拿我开刀呀……!好吧,也有父债子偿这一说……” “不是,其实我后来想找你道歉的。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搬走了。” 叶朗挠挠头,“嗨,那也是我妈的主意……话说,你不方便说就算了哈,我这么多年也没跟我爸联系……他跟你妈……” “……结婚了……” 盛朗听到这里有些接不下去了。听梁申的语气,他似乎是对自己占了他叶朗的爸爸有点愧疚的意思?可是天知道他叶朗完全不在意呀。相反的,他一直很同情梁申。叶朗以前上小学的时候就听闻过梁申的父母经常吵架,尤其是梁申妈,脾气很不好。怒火上来,她能当着很多人面一把把她儿子掀翻在地,按着痛揍。有一次开家长会在学校里就直接动手。最大动静的一次还闹到报纸上,因为他爸带着小三在路上被他妈拦住当街就上演撕逼大战。Y城里这样的新闻最吸眼球,当时那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小盛朗是个有同情心有正义感的好孩子,那以后就越发乐意跟梁申玩了。每次有人控诉梁申干了什么坏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叶朗都第一个跳出来否认。小小年纪没有那么复杂的是非观,小孩子可怜,而且也乐意跟自己做朋友,玩具什么的都跟自己分享…咳咳…,那就是值得保护的真朋友。现在呢,依然是那样一个妈,不过有个脾气挺软和的后爸,不知道梁申的日子有没有好过一点?
“行了哥们,”盛朗拍拍梁申的肩膀,不确定该怎么安慰,“我们都大了,自己的事情一箩筐,哪里还管得过来父母。你也别太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
梁申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盛朗,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撇。他自己都没发觉。感觉压在心里的一副重担给卸了。是啊,大了。他都快上大学了;再过几年,他也许就出社会自己讨生活了。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禁锢自己呢?记得在那里看过一句话,每个人来这个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使命绝不是盯着自己的父母,旁观他们过日子……自己管好自己就行。是的,都过去了!
梁申像泡在暖阳里,浑身舒坦。只是还没舒坦够,夏天已经炸呼呼跑过来,手里拿着几张□□。“来来来,快刮开看看!看中奖了没!”
盛朗:“……”
梁申:“……”
作者有话要说:受虐过,劫后重生的话就会不经意有点怀念那些被虐得死去活来的日子。。。所以还挺怀念高中的时光 怀念那种压抑,和压抑下的叛逆,觉得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体验。。。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