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店外一口锅还是热气腾腾的,证明不久前这里还是正常营业,不是幻觉。
伏慎言歪着脑袋,有些想不通:“那他们是怎么能引到我们的?”
易舟淡淡道:“不清楚,可能是巧合吧。”
“也太巧了吧,不过其他也说不好,我们是临时出来的,要是有人通知他们也不大可能,除非刚才追的人之中有谁认出你了。但是他们也不能确定你会来这里啊,就算看到你的机甲了,能这么快烧好汤吗?那锅汤看起来早有准备,而且怎么就能确定你会去他们店里呢……”伏慎言认认真真分析,最后猛地刹车。
“哦,是我闻到味道太香想吃的。”他淡定总结,“我就是那个间谍。”
易舟摸了摸他的脑袋:“很精辟。”
最后只能归功于凑巧了。
易舟揉揉眉心,说不出的疲惫。
还有一种可能。
这里缺少管理,早已千疮百孔,随处能见到虫族,他们飞快地繁衍孵卵,企图代替这里的居民,而刚才只是其中一部分,虫族的敌人伺机等候,终于引到他重视这个星球,而没有管理的主要原因,正是他最头疼的。
出了内鬼。
尚且稚嫩的君主,最需要的是有能力而且衷心的辅佐,内鬼无疑雪上加霜,甚至是致命的打击。
***
“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女皇将资料狠狠摔在易舟面前,气得声音都是抖的,“自己看看自己有多荒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过气了,因为易舟让她太省心,她除了欣慰只有惊喜,乃至他肯陪新来的含羞草玩的时候,她都是欣慰居多,但绝不是这样不计后果的荒唐行事。
易舟站在她面前,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用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静静听她的教诲。
女皇喝了口水润润干哑的嗓子,这才缓过来一些。
“学校那边我压下来了,是外来者入侵,已经处理掉了。”她往后靠下,放低了声音,“你究竟在想什么?这不是你会做的事。”
“那边没人管,被虫族侵占了一部分。”易舟避重就轻道,“我怀疑有人内应,借着这次去查查。”
“就查出来一窝?”
“人给跑了。”易舟说,“是我的错。”
“就事论事。”女皇冷漠道,“这只是你碰巧的收获。你当初从学校跑出去,并不是奔着这个来的。”
易舟道:“三周前,杰罗尔德入侵过‘不夜城’,跟含羞草通过话。两周前发现走私间谍,如今虫族又企图占领科奇星,这都不是巧合。有人故意引着我去那里。”
“你怀疑有人在挑拨离间?”
易舟不可置否。
女皇被他一直避重就轻的态度弄得不耐烦:“行了,你就是想护着那孩子,不让我怪到他身上。你说你天天除了陪着他玩,有管过他的进展吗?至今你母亲也没有联系,我不想再等了。”
易舟一顿:“他已经很努力了,不能逼0太紧。”
听听!
女皇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易舟便静静等着。
她忽然浑身涌出一阵无力感。
他才十岁啊。
再怎么能干,到底是个孩子,正是满身精力无处发泄的时候,哪里没有一点性情,如果他父母还在的话,自己倒还会为他这样的转变高兴,可惜没有如果。
“你父亲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知道有多会闹腾。”女皇缓缓开口,闭上眼陷入回忆,“没有一天不是鸡飞狗跳的,我跟在他后面,一边打一边收拾烂摊子,皮怎么就那么厚,打再狠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他仗着有父母,有人给他撑腰,能过多快活就过多快活。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才收敛点,知道自己应该有个当父亲的样子了。”
易舟听他说起往事,睫毛微微颤了颤,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祖母已经老了,前几天,我听到那边在召唤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女皇叹了口气,声音都衰弱不少,“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受了多大苦,可是不逼着你的话,如果我都不在了,你就真的连个依靠都没有了,该怎么办。”
易舟终于动容,抬眼望向祖母:“这不可能。”
祖母虽然已经有几百岁,但离奎的寿命终结还有很远,就算她意志衰老,也不至于这么快。
“是你的祖父在召唤我。”女皇平静道,“他很孤单,需要我去陪他。”
她朝易舟招招手,易舟顺从地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拥抱住她,听到她又是一阵叹息。
“你可怎么办啊,我的孩子。”
***
伏慎言看的时候,一向把虫子自动忽略过去,如今却不得不去找专门的资料,好在有屏蔽图片的功能,但是文字阅读已经够让他难受了。
虫族是目前帝国最头疼的种族了,大致有两种类别,一种是无脑繁殖派,不抑制的话,几乎一周就能占领一个星球,军区大部分活力都用在清理它们上了;一种是智慧派,数量较少,他们本体弱小,却擅长入侵其他生物,将精神附着在寄体上,从而操控寄体,更高级的还会衍生出其他功能,比繁殖派要危险的多。
昨天遇到的那一屋子,从满屋的卵上看是无脑繁殖派,可偏偏那三个像寄生体,他有些弄不明白。
正看着,突然收到女皇的通话邀请,吓了他一跳,慌忙从沙发上蹦起来,散乱的零食饮料推到一边,确保不会被看到,正襟危坐,这才接了。
他只见过一次女皇,明明是温柔无害像隔壁奶奶,但给他的印象却十分深刻,就连通个话都莫名紧张起来。
应该是易舟事发来找他兴师问罪了,他忐忑不安地想,总不可能是问他功课吧?
不知道易舟现在怎么样,等一下应该如何给他开脱,大不了坐实妖妃的身份,反正这里不会为难含羞草的。
女皇戴了一顶暗金色的居家软帽,穿着宽松的睡袍,依旧是笑眯眯的,温和问他:“草草过得还习惯吗?”
伏慎言乖巧点头:“习惯。”
“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伏慎言尽量美化,“哪里都喜欢。”
女皇笑道:“那舟舟对你好吗?”
伏慎言懵了一下,暗想该不会有陷阱吧,如果他一说“好”下一秒就会变脸色大喊“把这个蛊惑太子的妖妃抓起来关进大牢”,宫斗剧上经常这么演。
但他还是大义凛然道:“好,特别好!他什么都让着我!”
“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女皇笑道,“草草生日是什么时候?下个生日应该就是十岁了,跟舟舟的婚礼差不多该举办了。”
伏慎言:“……?!”说好的兴师问罪呢!他都这么讲义气的打算把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了,结果突然跳到结婚上?!
“会、会不会有点早呀?”他结结巴巴道,“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他还是个孩子啊!法定结婚年龄明明是二十啊!
“是我太急了,但是做长辈的,总是盼着孩子成家。”女皇感慨道,“成了家也能稳重些。”
“舟舟已经够稳重啦。”伏慎言忍不住反驳。
女皇失笑:“你们感情倒是真的好。”
伏慎言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只好冲她甜甜的笑,希望她能对易舟好一点。
既然不是兴师问罪,他放下心来,这才去注意她怀里没有抱着乔乔,不免有些失望。
易舟不肯给他看,他就只好盼着快放寒假回皇宫去抱他妹妹。
女皇又问了他几句日常,记下了他的生日日期,便放过了他。
伏慎言一头雾水,琢磨她到底是拉家常还是有深意,想来想去也就结婚比较重要点。
听说老年人都喜欢抱孙子,她该不会想抱曾孙子了吧?!
伏慎言惊恐地捂住肚子,那里平平坦坦毫无动静。
他以前没想过要找男朋友,所以也就忽略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他会不会继承了妈妈生孩子的本领?!
***
伏慎言为这个问题唉声叹气了一整天,虽然他生孩子不会痛苦,但是也太奇怪了,他开始理解他娘当时纠结又痛苦的心情了。
可是又没法找人实验,这一点始终是未知数,就更加迷茫了。
易舟第二天才回来,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跟前天晚上他们跑出去的神采飞扬形成鲜明对比,伏慎言立马把这个严峻的问题抛到脑后,扑过去抱他,摸摸他的额头,担忧地问:“你被吊起来打了吗?”
易舟接住他,漫不经心回答:“没。”
“那哪里挨打了?”
“……没有挨打。”
“看来是受到了精神上的摧残。”伏慎言肯定道。
易舟摸摸他的脑袋,把他抱到沙发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又埋进他肩窝嗅他身上的特别气息,心境才渐渐平稳下来:“也没有,就是去处理虫族有点累。”
祖母提到的问题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一直以来,无论陷入何种境地他都是有祖母扶持的,只要一想到还有退路,他就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可是这最后的依仗再离去,他就真的毫无退路了,上是整个帝国,下是幼小的妹妹和懵懂的未婚妻,还有潜在的内鬼,如果错了哪一步说不定就会全军覆没,没有人能挽救他,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袭遍全身,从里到外紧紧包裹着他。
伏慎言被他的呼吸扰得颈边又痒又酥,红着脸想躲开,但看到他颓唐的模样尽量忍住了。
他回抱住易舟,静静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女皇找他的事告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