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及埃没好气地道：“你才是来偷东西的呢……其实，我一直瞒着你们一件事。”

“明了。”褚风沅大度摆手。

原来，风及埃本姓封，正是这封府那不成器的大儿子。

褚风沅道：“你怎么不去喝喜酒？这可是你弟弟的人生大事，你怎么也得去祝贺祝贺吧。”

风及埃道：“不必了，多我少我都无碍，他才是主角。哦对了，一会我有一好友要来，介绍给你认识。”

褚风沅最喜交游，便一口答应。

不多时，从墙外传来几声叫骂，似是有人想要垫着人垫翻墙进园。园内二人登时清醒，心知等的人已经来了。

褚风沅定睛，隐约望见墙头有一红玉做的束冠波澜起伏，波动了一会，蹭地窜出一张人脸。褚风沅大惊失色，转身就逃。风及埃一手抓住他的后领，吵吵嚷嚷地问询着。

那翻墙者听到动静，更是兴奋无比，凭着巧劲跳下墙来，十分仔细地拍了拍身上衣物，抬脚走了过来。

褚风沅背着身，风及埃道：“慕修，你怎么那么磨蹭。”说着抬臂顶了他一下，褚风沅被顺带着向后晃了一下身子。

慕修道：“还不是那臭娘们误事，要不我早就来了。”过了一会他低声问道：“你那弟媳……”

“去你娘的，我警告你，不要骚扰我们家人！”

“吼哟，脾气挺大？走吧，别让我们的美人儿们等急了……这，这什么。”

风及埃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褚风沅，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便松了手，推了他一下，随即道：“哦，他是我们家一家丁，刚刚我找他问了点话。”

褚风沅本已跑出了园子，可没想到一出园子立即看不清周围，来时小路更是寻之不得，就这么一耽误，被慕修托了回去。

慕修一看到这张脸，瞬间，暴怒、仇恨、邪恶、得意纷至沓来，捉了他的脖颈便往墙外抛。

这慕修正是三天前受了褚风沅等人捉弄的公子哥。他的父亲，主要负责鸣绿的管辖，这几日去往凤凰镇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这老子不在家，儿子便成了大王。慕公子本就无恶不作，现下更是气焰嚣张。最近真是喜事不断，先是老子走了，后又遇到了褚风沅可以供自己出气作乐，一时什么也抛诸脑后，准备带人离开。

风及埃见事不好，忙道：“慕兄，您不去‘珑春阁’了么？”

慕修眼珠子一转：“兄弟，你可真是提醒了我。走！”

“那赶快把这厮放下吧，别路上耽误了。”

“兄弟，你刚刚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怎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

珑春阁前，花团锦簇，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老鸨见此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更有四五个香艳美人围上前来。褚风沅以为他要剥皮啖肉，一看竟然领自己来到这么个景色宜人的处所，顿时显示自己投靠的意愿，慕修只是笑了笑，看见对方竟不似那天那般正义凛然，而是这么个好色之辈，便也心情舒畅起来。

这慕家公子是个怪胎，只要对方人格中有一丝邪恶不正的成分，他都可以冰释前嫌，称兄道弟。是以褚风沅一时半会的犯浑倒是救了他一命。

===

封府之内，柳澈白环视四周没见着人影，也没表示什么，只是向周围两三人打了招呼便退席而去。他极熟悉封府地形，除了府内禁地，他都去看了一遍，结果竟是没寻到人。最后还是从一名小厮口中得到消息，柳澈白一听，抛开诸多顾虑，便径自朝那个方向走去。

此时，风及埃不知道吃了什么脏东西，一个劲往茅厕跑，只有慕褚二人待在莺莺燕燕的花丛。

慕修斜眼见褚风沅一壶一壶地往肚子里灌酒，已经双颊酡红，便摆手撤下了众妓，打了个响指，门打开后，进来了三名男子。

“慕兄，别来无恙啊。今天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怎么神神秘秘的。”

“你可真烦，我正要和我娘子入寝。”

慕修指了指身边那人道：“今天带你们玩点好玩的，绝对是雏。”

“什么？你小子就为了一个雏半夜叫我们来！”

慕修捏了那人的下巴给那边三人看：“不仅是雏。”说完，满脸邪恶。

三人没了动静，都朝这边走来，走进一看，这竟是个男子，不仅是男子，还是个美男子。

“慕兄，”其中一人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惧，不合时宜地吞了一口唾沫，“你什么时候对娈童感兴趣了？”

几人说着便伸手摸了上来，这边褚风沅微睁双眼看到一群陌生男子，看到他们满脸的淫邪，不知怎么心中突然起了作恶欲，便十分顺从地贴了上去，吹出一口气。

那微醉的气息被身旁四人尽数瓜分，瞬间，几人酩酊大醉，过了一会，满面潮红，四人抱作一团，滚在地上。褚风沅瞬间酒醒。整理好衣裳，本想要翻窗逃走，突然感觉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便从房门走出。甫一出门，灵机一动，招呼来一人，吩咐了点事情，不一会，那人带了几名十分粗壮的汉子走到门前。

褚风沅将那些汉子引进了房内，关上了门，清点了荷包中银两数目，走下了楼梯。

柳澈白此时已经走到了珑春阁不远处，正待犹豫，忽听二层传来凄厉的惨叫，对方似是很痛苦地做着什么销魂的事情，心中一颤。这时看到一人从珑春阁中伸胳膊蹬腿地走出，手中还似乎在掂量什么东西，抛起——落下、抛起——落下，玩得很是愉悦。柳澈白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回过神后抬脚走了过去。

“唉？你们结束了吗？”

“胡闹，谁让你来这种地方。”

“观内只是禁止弟子‘淫丨乱’，而非禁止弟子来这种地方消遣啊。”

“……现在你还是我儿子。”他似乎把“我”这个字咬得很重。

“嗯，赞成、同意、我准了！”

柳澈白心道自己没理由斥责他，更何况他已经成年，珑春阁又不只是做那种事情的地方，便暂时按下心中怒火，跟了上去。

“你说，你刚刚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对啊——没错！”

“你、你娘亲要是知道你做出这等恶事，一定要被你气死。”

突然，褚风沅噤了声，身体僵了一会，又恢复正常继续向前走去。

柳澈白突然感到对方没了声音，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又想起了自己，便也无声无息跟在前面那人身后漫无目的地走去。

两人走到圭云观，已经亥时三刻，众人均已睡下。柳澈白看出了褚风沅的心事，便什么也没说，拉来他的手便往自己寝室的方向走去。

其实不然。褚风沅晚间视力不太好，他一脸茫然完全是正常状态。他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拉着他向一个奇怪的地方走，便像一个感觉到自己要被人卖了前挣扎两下表示不满的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

柳澈白往回拽了两下，感到对方没了挣扎，又稍微松开了力道。

等到二人都躺下以后，已近三更。

柳澈白闻道一股酒气，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这人一定是吃了不少酒，翻身想要责骂一二，但这酒气中还微微有一丝别的什么气息，他呆住了。

停云斋内的卧房由簧竹装饰建造而成，卧房内只一张拔步床——这床外形仿若一座小房，从入口进入后要走一段距离方可抵达床榻，四周与床顶为木制雕花围栏，其上覆有三层青灰纱幔，纱幔由特殊材质制作，遮光效果极好。

现在周围没有丝毫光亮，可是柳澈白现在非常想要看眼前这人的脸。

一束小小的火光无声无息地燃起，在一片黑暗中十分微弱，柳澈白右手三指掐着那簇微火，轻轻向前递去。递了一段距离后停下，自己的呼吸紊乱了起来。他吓了一跳猛地掐灭火光。

自己刚刚竟然无端生出一股悸动。

不久，那团光又亮了起来。

柳澈白就这么枕着自己的左臂，眼神静静描画那人眉眼，像是观赏一件罕世珍奇。

下一刻，他突然心脏扭绞了一下，疼痛感像是酸液从体内某一位置四散开来，逐渐侵蚀肉体，将自己吞没。这是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上一次还在六年前，或者更久远的某一时刻。他灭了灯火，然后把那人搂近了一些，不一会便无比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