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竹舫。
画师正在为三位大人画像。
他们共聚于一张醉八仙桌案前,上头摆着青梅煮好的烈酒,三人亦是不同姿态。
为首的显然是那位身着矜贵紫袍的男人,头顶一束墨冠,面容干净,薄唇抿起,衣袍没有半点褶皱,扣子也系得一丝不苟,有些过于端正了,不过他看上去虽然古板严谨,眼底却隐约透着一丝狠绝,恐怕做事的手段极为利落狠辣。
这样的人,可千万不要与他深交。
他也没有喝酒,只是安静坐着,看着其他两个人喝酒。
另外一位与他同是文官,穿着差不多形制的官服,颜色是湛蓝色的,男人看起来温和很多,眼里都是满满的正义感。他正与一位身着文武袖官服的黑衣男子同饮烈酒。
第三位男子,一身黑色文武袖官服,腰间的佩剑虽然挂在一旁,不过显然他并没有半分松懈,尽管在饮酒,眼神不时飘向外头。
“几位大人,画好了。”
画师将作好的画呈上来。
苏颐率先拿过来,“画得不错。”
莫问淡笑,“文正的嘴里说不出坏话来。”
最后将画递到了太傅大人面前。
柳聿臣只是简单看了一眼,“领赏去吧。”
“谢大人!”
画师高兴的出去领赏。
比起画圣的画,显然还差很多,当然画圣至今为止,也只出过一次山,便是长平太子和姝玉公主百日礼的那次。
莫问打趣道,“听闻苏大人近来忙着断案,大理寺积压的案卷累积如山了。”
苏颐是如今的大理寺卿。
上一任大理寺卿正坐在他对面,不苟言笑,严肃端正。
苏颐拱手,“我哪里及得上太傅大人,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柳聿臣没有回应。
他当初做大理寺卿时,谁的面子也不看,用刑颇严,酷刑逆施,得罪了不少人,有一位顾御史还曾当朝上折子弹劾过他,被他借用后宫的争斗解决掉了。
苏文正过于温和,只想断案,追求真相。
有时候,真相并没那么重要。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勾起嘴角,“苏大人知道,本官做大理寺卿之时,最喜欢用的是哪一种刑具么?”
苏颐微怔。
他从前只觉得太傅古板端正,朝臣之间如今也不敢说柳聿臣什么话,只余下一句,太傅大人犹善刑罚。倒不曾想过,他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淡笑,“下官愿听太傅大人赐教。”
莫问也竖起耳朵来听。
柳聿臣风轻云淡,“烧得通红的烙铁,往罪囚的身上烙上去,他们只会尖叫,再往他们的脸上烙,他们就会惧怕。”
苏颐脸色微变。
虽说酷刑的确是一种得到证据的方法,但未免太过严酷,反而容易落人口舌。
只听他却低声笑道,“不过本官最喜欢用的还是铁鹌鹑。”
铁鹌鹑是一种极为变态的酷刑。
用铁料打造而成的铁柜子,可以容纳一人进入,四周全部都是铁钉子,罪囚站在中间,不能动弹,不能蹲下,只能保持一个站立的姿势,稍作半分后退就会被铁钉子刺穿,所以几乎半天过去,罪囚就会遍体鳞伤,动也不敢动,如同鹌鹑。
“外头有机关,按下机关,铁鹌鹑就会完全合拢,正可以处决罪囚,简单麻利。”
柳聿臣笑得极为含蓄内敛,“说起来这样的刑具,还是本官的发明。”
另外那两人显然是听得不禁一震,顿时感觉凉意袭来。
仿佛当真看见那什么铁柜子全部合拢了来,鲜红的血迹流了满地都是。
苏颐哽了半天,没说话。
莫问干巴巴笑了两声,夸赞道,“太傅大人真是博学多闻啊,难怪扶摇直上,我等都要跟太傅好好学啊。”
柳聿臣微笑,不置可否。
他还是保持一个姿势坐着,眼前的酒也没有喝。
莫问又不自知的喝了好几大杯。
片刻后,一名移山军的护卫进来禀告,在莫问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莫问眉头微皱,“哦?”
他随即淡淡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如今飞鱼内卫都不在,不知被陛下派去何处,就连那位重九大人都不在此次南巡的途中,这让他们移山军的守卫势必要更为严谨,不能出丝毫差错。
“两位大人,我有事宜呈禀陛下。”
莫问打了个招呼,便退出了染竹舫,快步前往最中央的御舟。
圣临舫。
“陛下。”
莫问严肃道,“臣听闻常青舫传了江南府医过去,臣以为,此事不同寻常,咱们此次南巡分明带了这么多的随行太医,为何这位主子娘娘还非要传外头的府医进来。”
宁玄礼平淡嗯了声。
他还在浏览奏章,御笔朱批,并没有半分痕迹受到什么影响。
“今故,常青舫是谁的地方。”
裴今故思索道,“回陛下,常青舫位于西南御舟,正是薛贵嫔的居所。”
季长晖问道,“陛下,是否要传召薛贵嫔来此?”
“不必了。”
宁玄礼接着批阅下一折,“你照看好皇后安危即可。”
待南巡回宫后,阿拂的地位就会无人能及,后宫的女人都不会,也不敢与她有什么争斗,那这样,薛氏的这个靶子也就可以撂下了,正好也没这个必要再立着了。
想必薛氏而今已经猜到是他的手笔,必定已是恨极了他。
不重要,他可以升她父亲的官职来补偿她。
反正薛家皇商出身,就差个高官职位。
“臣领旨。”
莫问退下后,
圣临舫又传召了两位大臣进来,分别是,工部尚书,礼部尚书。
不知陛下究竟跟这两位尚书都交谈了什么,总之他二人出来后,皆是满身的大汗。
凤仪舫。
戚灼华守在凤仪舫外头。
珍嬷嬷为皇后梳妆,最后拿起那支金质蝴蝶簪,为皇后插入发间。
珍嬷嬷长舒一口气,欣慰道,“如今娘娘戴上这支蝴蝶簪,想来故去的老夫人定然心结已了。”
沈青拂柔和一笑,“这都要多亏了嬷嬷。”
“娘娘这样说,可就是没把奴婢当亲人了。”
珍嬷嬷不仅宽慰,更多的是欣喜,“奴婢听闻,陛下打算于万寿节当日,有要事要与百官众妃宣布,不知是何事呢。”
沈青拂微笑,“到了就知道了。”
万寿节所有人都要为了当天的事情忙碌,无暇他顾,是个最好的机会。
珍嬷嬷连连点头道是。
支开窗户,外头是江南好风景,一眼就能望尽所有。
“娘娘,您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