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听起来很像是被细纱布绞了四五次的绿豆软糕。”
程映雪沉吟着咂了咂嘴——说到质地致密没有气泡,她就突然想起来她娘做出来的绿豆糕了。
那绿豆沙绞得,可比街上最老的那家点心铺子里卖的还要细!
“看着确实有点像。”听到这比喻的老墨工咧嘴一笑——他并不会因着小姑娘将他们杵捣好了的墨团比作糕点而生气,相反,他觉着这姑娘想到的例子非常生动精妙,很适合拿来给以后的学徒们举例。
——毕竟,光凭脑袋去幻想那个“致密如玉、浑无气泡”是很麻烦的,但若换成“断面像上等的软馅点心一样细腻”,这大家基本都能迅速理解到位。
“不过,绿豆软糕里面没那么多胶质,抿起来多少还有些沙沙的——说是加了饴糖的白莲蓉可能更形象点。”顺着程映雪思路继续向下想去的老墨工抿着嘴提出个小小意见,小姑娘听罢略一沉思:“也是,而且白莲蓉咬起来也更有存在感些。”
“是这样的。”老墨工颔首,遂满目期待地巴巴盯紧了小姑娘的面皮,“那,程姑娘,咱们坊中冬日给墨团保温的措施就是这些了——您看您还有别的问题没有。”
“没有的话,小人先继续打扫房间去啦?”
“没有了,老先生,麻烦您啦——您快去忙罢。”程映雪摇头,话毕小心拉上了那扇糊着厚窗纸的窗。
看得出来,坊中墨工们对这屋内各式保温措施布置得都十分细致,不但四方墙角里架设的火盆炭盆位置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就连这糊窗户的纸和那门上设着的棉帘,也都是加厚特制的。
——想要顺顺利利地做出一方好墨,可真是够不容易的呐。
小姑娘如是想着,一面转头朝着院中杵捣得正热火朝天的墨工们去了。
被人攥在手中的木杵自高处坠落,砸在墨团上,登时泄出一声闷响。
彼时那墨已然被人捣过百杵有余,墨工们除了要排挤出墨团内裹挟着的零散气泡,剩下的便是得用那杵子,不断挑拣出那些未化好的胶和未散开的烟。
巳正后的日头渐渐带上了三分灼意,墨工们身上亦已被那日色烤出了一层细密而微薄的汗珠。
程映雪蹲在离众人约莫有个二尺远的地方,盯着墨工们杵捣和捡胶捡烟团子的动作看了半晌,抬头才发现虞修竹这会居然还在捣墨的队伍里跟着学徒们一起杵捣。
他大约是嫌着那道袍的长袖松散着过于碍事,索性便动手将之挽去了臂上——被人翻折得整齐的袍袖下露出少年人一节骨肉匀亭、微现了些许青筋的小臂。
小姑娘这会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小道士不但手生得好看,躯壳上应当也是很有几分线条的。
——也是,他要是丁点肌肉都没有,哪能刻得动那些砖石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