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怕兵头儿抢他的钱,然后倒打一耙说是他偷的?”
远安被提醒了:“……是呀,夏叔你提醒的对,我得防着点……”
远安就此想了骆驼草的主意,居然真就排上了用场,可把眼前这帮老兵痞子给制得够呛,远安拍拍手上的水,阴阴笑着,得意洋洋。
赵澜之上前,把穆乐手上的绳索松开。
李龙立即使眼色给李豹,李豹上去就给了那谎称丢了银两的一记耳光:“自己的银子不收好!
赖到别人头上!
我看你是不要脸不要命了!”
李龙解围,想要就此了事:“你们都下去吧!”
赵澜之道:“慢!兄弟们都站住,
就今天的事情,听我说句话!
我是从地方衙门调来的都统,奉皇命暂时带兵。
可从前也是出身行伍。规矩我是懂的。
新兵来要先挨欺负,伺候老兵,孝敬兵头儿,几下拳脚那是轻的,你们今天把他绑在马腿后面,让马拖着他跑,这是要让他残废还是要他小命啊?
兄弟们,我带兵不愿动粗,不想动刑,只想你们跟我一样记得一个道理:今日你欺负的这个人,以后跟你一起共赴沙场,他可能就是你身负重伤时背你回来的那个人!各自操练去吧!”
赵澜之这一番话在情在理,跟着李龙李豹欺负穆乐的几个士兵都惭愧低下头去,远安侧头看着赵澜之,满眼都是星星,心里话脱口而出:“哎呀你说的太好了……”
穆乐看着远安那一派花痴德性,恨得自己的下嘴唇儿都要被自己的牙给咬破了!
这一番过了,众人散去,远安把东西交给穆乐道:“这是嬷嬷让我送来的,你可收好了。”
穆乐头也不抬:“嗯。谢谢她。”
这明明还在别扭呢,她刚救了他,他还在别扭呢,远安指着自己:“我呢?我白给你送来了?不谢谢我?”
穆乐低头不语。
远安冷冷一笑:“对,我做什么都是活该的。是不是?给你送东西来,刚才帮你解围,都是我欠你的,应该替你做的。对不对?一句好话都得不到?”
穆乐还是不说话,头低得都要杵到自己膝盖上了。
远安推了他一把:“什么意思啊?你眼看就要被那帮人拴在马上拖地了,跟我连个谢谢都没有?”
穆乐抬头,终是忍不住了,苦恼又笨拙地:“谢?谢你什么?
谢你把我送来这地方,让让让我见着这些人这些事儿,背黑锅,然后你又来,当,当好人,救我?我谢你这个?”
远安愣住了,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穆乐拿了东西转身就往外走。
“哎!”
穆乐不停。
远安呆呆地看着他背影半天,心里面又气又急又难受起来:又气又急的是自己一片苦心跟他解释,可是他听也不听抬脚就走了,难受的是,他在这里准是吃了苦,这是她撞见了,没撞见的时候不知道被人修理成什么样的,以至满腔的牢骚和委屈……
赵澜之从后面走上来,见她呆呆立着,半晌不动,手搭在远安肩膀上:“远安,你没事吧?”
又是半天,远安鼻子里一声冷笑:“切,我能有什么事儿?这小孩儿不知好歹。奴才就是奴才……”
赵澜之道:“我送你走吧……”
远安点点头:“好!”
赵澜之送了远安离开大营,回来看见校场之上,穆乐独自一人在练枪,把稻草人扎得稀巴烂。
赵澜之从后面上来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
穆乐回头带着气:“为什么笑?”
赵澜之道:“稻草人是死的,你把它扎烂又算什么能耐?”
穆乐不响,
从架子上拿了另一杆枪扔给赵澜之,眼中有怒火。
赵澜之会意:这小黑孩子是邀他打架呢!
他会怕他吗?
赵澜之新手接枪过来,两个人瞬时杀作一团。
穆乐再是勇猛,也不敌赵澜之身手,数个回合之后,已是压倒穆乐之势,赵澜之边打边说:“自从你来,惹了许多麻烦,我问你穆乐,你哪里不对劲儿?”
穆乐招架应付:“哪里都好!没哪儿不对劲儿!”
“那我问你,远安待你不错,你对她为何缺乏恭敬?”
穆乐咬牙:“我不是对她!是对你!”
赵澜之哈哈一笑:“终于说实话了。
看来我心里想的不错。
为什么?你早看我不顺眼了!
回答我,为什么?!”
穆乐虎着脸,闭着嘴,再不回答,只是跟赵澜之搏斗,又处处被他压制。
赵澜之掌握情势:“不肯回答?!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喜欢她!
你喜欢远安!所以你对我不满!”
穆乐被戳穿了心事,戳穿他的正是情敌,他霎时无比狼狈,愤而扑上去,却乱了拳脚步伐,更加不是对手。
赵澜之游刃有余:“怎么了?说中你心事了?
这么狼狈!更没有章法了!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你救过远安,你也救过我,我们领你的情!
但是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
一来她是主子,你是奴才,你们毫无可能。
二来,远安对你毫无逾矩之情,她对你怎样,她为你做什么,从来都会告知于我,可见
她心怀坦荡!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穆乐原本就是没心眼的小孩,闻听赵澜之此言,像是被抽了筋的小蛇,被扒了刺的刺猬,只觉得血脉乱涌,脸色大红,身法全乱。终于被赵澜之一把夺了枪,踹倒在地上,穆乐再没像从前一样起身,他心灰了,不再搏斗了。
赵澜之居高临下,冷眼看他:“穆乐,你听我说。
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应囿于儿女私情,更何况你与远安之间说到底,无非就是你自己发的梦。
你既是来了军营,就该好好操练,几天后随我荡寇,建功立业!
别再跟同僚们争斗,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也别再给我惹麻烦。
这才是你的本分!
起来吧!”
赵澜之扬长而去。
穆乐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日光隐去,他终于站起来,踉跄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