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的脚步落在了地面上。
从船上再到地面上,这一个过程被略过了,在说出下船这个词汇之后,他就已经站在了艾德文的街道上,他看见那些路灯,那些昏暗的,伫立在街道两侧的路灯。
“感觉怎么样?”兰斯大主教站在祭司的身旁,“艾德文。”
“感觉……和中央区有很大的不同。”祭司回过头,他正在向主教阐明自己所窥见的一切,“这些灯光太暗了,远不如中央区的灯光。”
“这句话最好不要在那些区外人面前说。”兰斯说,“他们并不知道中央区的模样,你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他们产生不必要的期待……”
“我明白了。”
区外人——那些并没有触及到中央区的人,在整个拉芙兰,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窥见中央区的模样,那些分界线如同深不见底的沟壑,将人与人完全分隔,祭司在中央区停留过很漫长的时间,所以,他知道中央区的模样。
和中央区相比,这艾德文的郊区似乎有点太暗淡了。
兰斯手中的那一盏肉烛摇摇晃晃,这个肉烛的外壳是‘立方’的模样,朦胧的外壳,按理来说,一盏肉烛的外壳应该是透明的,至少不应该是具备任何颜色的,毕竟肉烛散发出来的事‘光亮’,如果外壳本身带着某一种色彩或者模糊,那就回影响到光亮的散落,然而,兰斯手中的这一盏肉烛就是朦胧的外壳,在它的影响下,肉烛的光也不如往日那般明亮了。
只能够照亮一小部分的肉烛。
“投影本身是对于恩泽的运用,不同的人所得到的恩泽各不相同。”兰斯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不过恩泽本身也是一个秘密,不要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都暴露在别人的眼中。”
在别人眼中可以看见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正如现在祭司所看见的这一个投影,只是兰斯对于恩泽运用的一小部分,甚至是几个不同的恩泽拼凑起来的作用,这一点祭司是知道的,他看见兰斯大主教在那‘十分钟’之中去了罗曼口岸的小镇,至于在那个小镇之中做了什么,祭司并不清楚。
他也不准备去探求。
祭司知道,他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跟随,兰斯大主教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需要质疑,不需要迟钝,在这些事件之中,大主教有着绝对的命令权,不论是谁——只要在这一条船上,就不能够提出抗议。
“请问我应该做什么?”他问。
“你很快就知道了。”兰斯大主教说。
兰斯的脚落在艾德文的地面上,在触及的那一刻,一种波浪般的震颤荡漾开来,这一种震颤如洪流漫过两人的身体,又来了……这一种洪流的感觉又来了,祭司不由地想到,刚才在船上感受到的也是这种洪流,这种震荡的洪流。
“罗曼口岸的人,被投影到这里的人,他们的频率和这两个城市是‘相同’的,所以洪流不会影响到他们,而那些仍然清醒的人,那些在这一次复现之中保持清醒的人,他们就是卡昂佛尔的亲历者,也是我们要寻找的人。”
叮。
——于是洪流从遥远的地方到来,那震颤的洪流,那频率的洪流,那不同时代的洪流,那不同城市的洪流,被裹挟在这洪流之中的人……
——只有被容许之人才能够安然无恙。
祭司握着手中的十字架,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他需要感受这种名为频率的事物,这是构筑洪流最主要的部分,对于所有被覆写的人来说,这个洪流并不存在,但对于那些经历了卡昂佛尔事件的人来说,这洪流是无法被忽略的。
所以,在这里,能够触及到洪流的,就是他们需要找到的人。
不需要主动去找,那些人在这座城市之中是如此明显,只要存在于此,只要那洪流漫过他们的身体……他们就会被展露出来。
——但是。
但是这些都在预料之中。
雅克·奥芬巴赫,在他装模作样地成为一个只知道拉动缰绳的人的时候,那从墨洛温的手中重新递回到他手中的报纸,就已经没入到了深色的墨水里面,那用不太干净的墨迹记录下来的新闻,在此时也再一次编织。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新闻。
——‘今日,在艾德文,一位先生被发现死于他的居所之中,根据警方的调查,确认凶手为死者的夫人,她通过机关让居所本身成为了凶器,并且让死者在无意识之中丧命,警方在凶手即将登船离开艾德文的时候阻止了她,在这个过程之中,凶手和警方产生了火力冲突,在付出一名警员受伤的代价之后,凶手被成功逮捕。’
这是‘今日’的,艾德文的新闻。
这是还没有出版的报纸,这是今日的报纸,这是雅克·奥芬巴赫书写下来的新闻,他在这个城市的身份是记者,这也就意味着,现在的他,拥有编织新闻的权能,不论这是否是某种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在得到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就在记录艾德文的新闻。
这些新闻将会成为他最有用的工具之一。